陈正坤忽然就不想看了,他闭上了嘴,专心看闭着眼睛的李航。李航等了一会儿,伸了下脖子,把嘴微微张开了。
“渴了么?”陈正坤问。
李航摇了摇头,把陈正坤的手放在自己围巾里,然后在烟火声里拍起了节奏。
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还要听小星星?”陈正坤惊讶。
李航竖起大拇指。
这种环境下唱什么歌曲都太羞耻了。陈正坤想了想,哼了一段很熟,但是他并不知道名字的节奏。
“啦-哒啦啦,嗒啦嗒啦滴答滴答滴嗒滴嗒……”
是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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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听到的是人声低沉版的卡农。在充满爆炸声和尖利哨声的环境里,陈正坤的手贴在他胸口,很温柔地在他头顶哼唱一首曲子。李航把手贴在腿侧,轻轻地打拍子,心情好到不可思议。
卡农是一首很神奇的歌曲,它不断地循环,一首歌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像海岸线一样绵延不断。
陈正坤哼了一会儿,对李航说:“我带你去跑海边公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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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没有戴头盔,在炮火连天的声响里,慢慢地开到海边去。李航一直贴在陈正坤背上,手不松不紧地环着。陈正坤用一只手骑摩托,另一只手偷偷拍了很多照片。他来不及看细节,只能确认李航整张脸都埋在陈正坤衣服里,在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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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陈正坤喊他名字。
环着陈正坤的手收紧了,轻轻拍了拍陈正坤的肚子。
“李航!”陈正坤继续逗他。
李航用额头在陈正坤背上磕了几下。
他们说的都对。坤哥确实不应该有这样的朋友,但是陈正坤那个胆小鬼,他需要这个朋友。
陈正坤把摩托停在护栏旁,带着李航走到海边去。烟花的声音被海的呼吸盖住,听起来比山上还要遥远。他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头,示意李航坐,然后自己坐在他下面一点的石头上。
“我每年的今天都这样过。”陈正坤愉快地对他说,“等烟花结束的时候,回屋睡觉。”
李航对着大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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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陈正坤仰头看他,抬手把他的脸转到自己这边。
“李航,”陈正坤对他说,“我知道你是先天失明,换角膜也未必能治。也知道你特殊学校没读完,没学过什么像样的盲文。今天……我还知道你妈妈在给你找女朋友了。”
李航把头从陈正坤的掌心抬起来,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我以前想和你做朋友,你拒绝了,还学红仔他们叫我坤哥。”陈正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呢?你有一点想做我的朋友了吗?我要求不高,偶尔这样出来坐坐,陪我聊聊天就可以。”
李航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得到这样珍贵的礼物。但是很可惜,他没有拆开这个礼物的能力。
李航顺着石头向下滑,和陈正坤挨坐在一起。
“你过来干什么,这边有尖石头。”陈正坤伸手拉住他,小声责备,“你在上边点头,我一样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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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摇了摇陈正坤的手。
“怎么了?”
李航一圈一圈地解开了围巾。陈正坤感觉他不是解围巾,而是在剥自己身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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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什么?”陈正坤问,“不冷吗?”
李航把围巾塞给陈正坤,然后把自己的高领衫向下折,露出弧形的旧伤疤和凹陷。
他有两种缺陷。先天失明或许更严重,但他一直觉得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那对夫妻也并不是故意的。
陈正坤眯起眼睛,用手轻轻碰了碰,然后问李航:“这是怎么了?”
李航指了指伤疤,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他可以接受先天失明,但是这道伤疤又是什么呢?他曾经是有可能学会说话的啊!为什么已经要成年了,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失去珍贵的东西呢?
陈正坤看着他先是很轻地摇头,然后自暴自弃地摇了起来,好像要把头甩出去一样。陈正坤捧住他的头,低头看他。
李航在哭泣。他哭泣的时候没有声音,换气的时候也没有声音,原来并不是他长得楚楚可怜,嗓子暂时坏了,而是根本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会遇见这么残忍的事情?他那时候多大呢?陈正坤看着那道伤疤,想起他每一件高领衣服,每一个领结,像云朵那么厚的围巾,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伤害了他。
陈正坤以为很平常的东西,李航早就没有了。陈正坤越小心翼翼,李航就越痛苦。是陈正坤强调了会说话有多么平常,是陈正坤的错。
其实,烟火的声音那样响,海浪的声音那样吵,可能李航发出声音也会被盖住,所以就算一直发不出声音,又算什么事呢?
陈正坤把无声的李航压进怀里,很轻很轻地哄他:“对不起啊,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原来我们航仔不能说话啊,我们航仔真的是天下第一漂亮的小可怜。他多么漂亮啊,好像整个城里的人都被他蛊惑了一样。”
李航把头埋在他颈间流泪,陈正坤一直抱着他,看烟花喧闹,听海浪叹息,感受泪融化在他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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