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窗外颜色沉如蓝墨，海浪是最满的时候，水好像要涌进屋子里。陈正坤翻来覆去，李航也来回掀被子，头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就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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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陈正坤用气声喊他。
李航装没听见。
“天下第一漂亮的小可怜。”陈正坤锲而不舍。
李航背对着陈正坤，不肯转过来。
“定胜糕——”
李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精致发型乱糟糟，温柔小伙气鼓鼓。
陈正坤坐起来看了他几眼，然后从自己床上直接迈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床像船一样晃了几晃，李航下意识抓东西，抓在陈正坤小腿上。
“别怕。”陈正坤在他手上拍了拍，“我有个好消息和你说。”
李航微微抬起了头，不明白能有什么好消息。
从李航开始哭的时候，陈正坤就在想这个事。两个人交流，总不能只有陈正坤一个人表达，李航也应该有个办法才行。
“你答应我，”陈正坤先给他打预防针，“我分析的时候，你好好配合，别生气。”
李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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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哭。”
李航肩膀塌下去，也点了点头。
“我们要想个办法聊天。”陈正坤不等他同意，就先伸出了大拇指，“首先，你辍学，盲文没学完。”
李航点点头。
“我还送过你盲文的书呢，你一定没看。”陈正坤小抱怨了一下，继续说，“盲文用来阅读还行，交流的话还是不方便。”
他伸出了食指，数了第二点：“你不想学手语，不想被别人知道你不会说话。”
李航重重地点头，倒回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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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来，”陈正坤拉他，“是好消息。”
李航不起来，还把头也盖住了，团成一朵巨型棉花糖。陈正坤已经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看着浓郁的蓝色落在床上，棉花糖好像洒了海盐一样，带着暗的光。
看起来又甜又咸——可能馅儿还是甜要多一点。
“李航。”陈正坤假装严厉地叫他。
李航自爆之后，胆子也大了很多。他缩小了一点，继续背对着陈正坤。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电报的方法。”陈正坤躺在他旁边，对他这样说。
李航动了动，示意他继续说。
陈正坤打开了网页，用标准地普通话朗诵：“中文电码，又称标准中文电码、中文商用电码、中文电报码或中文电报明码，原本是于电报之中传送中文信息的方法。它是第一个把汉字化作电子讯号的编码表。1873年，法国驻华人员威基杰（S·A·Viguer）参照《康熙字典》的部首排列方法，挑选了常用汉字6800多个，编成了第一部汉字电码本，名为《电报新书》。后由我国的郑观应将其改编成为《中国电报新编》。2007年，我国对中文电码进行了修订，称为《标准电码本》。”
李航从被里探出头，好像听到自己的绝症能治了一样，表情忐忑又有一点点期待。
“说了是好消息嘛。”陈正坤用力弹了他的额头。
李航没有动，垂着眼角请求陈正坤继续讲。
“简单说呢，0-9十个数字组成大约10000个汉字，每个汉字由四个数字来代表，比如‘李航’，”陈正坤边学边教，“李——2621；航——5300。数字你会比吧？”
李航压住陈正坤的腿，用力点头。
“好啦，”陈正坤装成冷淡地说，“你比一遍。”
李航快速地比划了自己的名字，细软的手指攥成拳头连比了两下，像一只可爱的招财猫。
陈正坤忽然有点心跳加速，他清了清嗓子，又说：“你可以和我比数字，四个一组，就算你比划得很快，没有间歇，我也不会断错字。比划数字和手语不一样，就算被别人看见，他们也不会觉得你不会说话，最多觉得我们俩在划拳。我们出来混的，不分场合划拳太正常了。”
李航又比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看起来像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为学会“日月天地”惊喜不已。
“0981。”陈正坤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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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比了“0981”。
“2590 0465。”陈正坤查了一下，又说。
李航也照着比了。
“坤。朋友。”陈正坤看着他，好像无所谓地说，“这样，我们就能精确地对话了。面对面能说，发QQ能说，写信也能说。我不用误会你楚楚可怜，你也不用觉得不能陪我聊天很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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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平等的了。”
李航伸着巴掌愣在那里，然后从被子里扑过来抱他，手肘莽撞地怼在陈正坤肋骨上。
“哎哎哎，”陈正坤调整他的姿势，像抱着小宠物一样来回滚了两下，“说好的，我们航仔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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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没有哭，他压住陈正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陈正坤听见他咬住枕头，好像要把枕头咬出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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