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如话头稍顿了顿,缓过了冷脸,接着又道:“各位都是各处的大执事,年纪比我长,又都是长辈手里使过的人。只要差使办的好,我自然照规矩敬重。我也知道你们事多,说不得且放一放,帮我把账核了。咱们也好接着往下办。”说完,便示意玉容将托盘里的名册,分给温老姆、安弗、平二娘几人。
诸人领了名册,宛清便道:“诸位婶子随我来吧。”
老姆们哪里还敢吭一声,都老老实实地跟出了堂屋。
眼瞅诸人出了屋子,端木芬方叹道:“你这又是何必这样得罪人。也不怕落下恶妇的名声!”
赵令如笑睨了她一眼,“我可没你恁好心,踩人自是要踩到底的!至于名声么,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陛下要靠我牵制赵家,皇后则指着我结好陆府。说句不中听的,我现下就是养了面首,他俩个也要想法子压下来。何况只是一点家务?本来陆家的掌家权就当在我手里的。我何必委委屈屈的给自己气受。”
“我知道你有陛下、皇后撑腰。可是……你也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只万一,你就不怕墙倒众人推。”
“我有分寸。”赵令如握着她的手笑道:“倒是你我看恁安弗,绝不是肯安守本份的,这会没法子,一得了便定是要翻起浪来的。”
端木芬垂首一笑,“我仍是恁句,多给她一条路走。”
“你呀!”赵令如怜惜无奈地叹了句,“介时有你的亏吃。”
端木芬却笑,“我也是看着姑妈明白这个道理的。咱俩个都是没家世、没倚靠的,所凭借的只是丈夫的一点真心。当年姑妈进门,二郎不待见,连老夫人也不大看得上眼,偏偏还无所出。到现下仍是夫妻和美,连二郎也渐渐的改观。凭得又岂是手段、心计?所以,只要二郎的心向着我,安弗她就闹不出大事来。若二郎的心不在我身上了……”端木芬敛眉轻叹,语气清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还有甚么好争的!”
赵令如闻怔了神色,良久,方叹,“能如此随心,也是你的福气。”
端木芬见触动了她的伤心,待要劝,又不知又何劝起。好在宛清拿账本,领人进来回话,姊妹两个方丢开了这个话头。
却说岳代兰从赵令如院子里出来,气冲冲的往老夫人院里去。
虽说周老夫人不用媳妇们过来,然傅翕芳、端木晚两个仍是三五不常的往正房里坐坐,这会听了岳代兰的话,老夫人气浑身乱颤,起身就要去质问赵令如,亏得傅翕芳拦下,“老夫人这又何必,为着个家奴同郡主分争。倒叫底下人笑话了去。”
端木晚也劝道:“是啊老夫人。郡主不过是拿个榜样,好约束底下人,这会急冲冲的赶了去,岂不是叫底下人白嚼舌头根!”
“弟妹说的是。”傅翕芳横睨了岳代兰一眼,“我说了你多少回了,说起来年纪也不小,管事的日子也不短了,仍旧是毛脚虾的样子!”
老夫人这会也平下气来了,回身坐下,“罢了,由她们闹去!”因又想起陆蒙来,问道,“三郎这些日子怎么样呢?”
提起儿子,傅翕芳心头便直发紧。连眉头也都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
前些日子给他纳了宛清,原以为能安抚安抚他,不想没两天就丢开了,白日里出门上学,夜里不是出去吃酒到三更,就是和瑞珠厮缠。照理,瑞珠是准姨娘,原也没甚么。
可做娘的人,总不希望儿子成日里就和个养娘出身的侍妾厮混。她待要说甚么,又怕激起三郎的性子。怎么说,他现下也比先前安稳许多。一个不好,又惹得他大闹。
傅翕芳也曾吩咐宛清,要她多劝着些。
然如今的陆蒙早非当日恁个脾性温和的斯文少年,宛清略多劝了两句,他就立眉瞪眼,指着鼻头教训。
周老夫人见大媳妇眉头紧锁,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孙儿没闹出大事,只给他娘添一添堵,老夫人还是很乐意瞧的。当下横了傅翕芳一眼,叹道:“且由他吧。谁让你们非逼他做了这么一门亲,他心里难受,也是常情,只要不出大格就是了。你们也别太拘着他。偶或出去散散也是好的。憋在家里,仔细病了。”说着又吩咐人,“把咱们刚蒸得的杏仁双皮**给三郎送去,他最是喜欢的。”
小养娘答应着退下,老夫人又道:“好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叫我自己清静清静。”
众人应声退出正房的小花厅,端木晚才和她们告辞,就听得身后傅翕芳的教训声。
“我看你是越发糊涂起来了,这样的事,也来回老夫人!怎么你嫌家里还闹得不够……”
端木晚嘴角带着微笑,沿着夹道行去,任由身后的训斥声渐远。
岳代兰被傅翕芳教训了好一顿,才得回屋,不想一进院门,就听得一阵阵哭声,她本就憋着气,哪里还能有好脸色,立眉问小养娘,“作死么!青天白日的嚎甚么丧!”
她一言未了,鲁通媳妇和柳絮儿面色凝重地从里边迎了出来,“少夫人,姨娘不大好了。”
岳代兰脸色一变,问道:“昨日里不是还请大夫么,怎么今朝就不好了呢?”边问,她边往红菱院里行去。
柳絮儿回道:“自打交了夏,姨娘就不大进饮食了,渐次的连御医都不肯开药,大官人换了好几个御医,才勉强维持着。到了昨日,咱们把御医都请遍了,谁也不肯开方子,所以大官人才作恼了。”
话音未落,岳代兰已进了经菱的小正房,小养娘见了她来,挑了纱帘让进了里间,红菱仿似一根竹杆似的合眼躺在床上,润娘看在眼里,心头一酸,忙忍了泪下去。
岳代兰往床边坐了,拉着红菱干柴似的手,悄悄唤了两声。红菱自昨日起就水米未尽,好容易早间打起些精神,逼着陆英往衙门里去,她朦朦胧胧的人都要飘浮了起来。这会听着有人唤她,强展了凹成了深坑的大眼,见是岳代兰,瞬时间不知从哪来的气力,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哆嗦着惨白的嘴唇,“少夫人,婢妾就要去了,然婢妾有句话不问明白,实在难闭眼。你告诉我,我的大倌儿到底是怎么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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