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代兰也不客气，顺势就在上首坐了。端木芬怔了一怔，只好往旁边交椅上落坐。
“我当家这些年，府里这几桩宿弊又何如不知道！只是确有难处，譬如内里的小厨房，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或添个点心甚么的，难道还往外头去不成？也兴师动众。还有母亲恁里，逢至斋日小厨房做的也顺心顺手。再论一点私心，我和老二屋里都有小的，有小厨房在，随时做甚么也方便不是。再譬如内外书房，减了哪一处是？父亲和二叔的政事，咱们一点不知道，不敢瞎办。至于他们兄弟三个，偶尔有外客来，难道能往内院里领？”
赵令如摇着扇子耐心地听她说完，弯着嘴角微笑，“大嫂子说的在理，这些咱们都虑到了。芬儿已经有一套的法子了。”说着，默契眸光便向端木芬瞥了去。
岳代兰亦转眸看去，端木芬迎着她愕然的眸光，柔声笑道：“也算不得甚么法子，本是想与郡主商量着办的，大嫂子在正好替咱们拿一拿主意。就如嫂子说的，里边的小厨房、小书房，并各处的茶房，又不是一年二年的了。都蠲免了，竟是咱们诚心叫老夫人、大伯娘没安生日子过了。因此我想着，内里的不论厨房也罢，书房也好一并归到外边管，人也拨过去管，多久核一次账，都由他们定去。咱们哪天的闲了，就要了账来看，有了错处，只和外头大执事的说话。至于各处的采买，也就是几位长辈院子里有，也都如此办。管保就清清楚楚了。”
端木芬说得容易，岳代兰听得直冷笑。她们这摆明了是要断史、汤、陶、魏等人的财路。里边的厨房、采买不都是她们兼着，这一下可真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外边纵有好处，到底不比里边。由着她们说了算。
“我就说你有法子。”赵令如笑道：“你还谦虚。”说着，眸光一转，问岳代兰：“嫂子觉着呢？”
端木芬只说了个笼统，又确实可行，岳代兰还能说甚么，笑了两声，“真真儿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既然嫂子也说好。”赵令如打断道：“恁就照这个办理。不过在办之前，有些旧账要料理清楚先！”
话音未落，玉容用托盘捧了一叠账册上来。
赵令如冷声道：“咱们府里人多事多，自我进门到这会，才算把账理清楚了。”说着，从托盘里拿了张单子，岳代兰斜眸瞧去，可不就是自己当日拟的么？
瞬时间，岳代兰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令如斜睨了她一眼，“嫂子的这张单子，拟得也太粗了！我随便看了眼，又是错漏百出。”
岳代兰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地上站着的老姆，听在耳朵里，心下直呼惨了。连大少夫人，她尚且当众给没脸，何况自己。
润娘在旁瞅见岳代兰脑门上青筋乱跳，忙说道：“这个原是夫人叫底下人赶的。一则时间紧，二来好些账又是在老夫人、大夫人恁边，所以……”
赵令如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着的。只是大嫂子未免太过好性了，竟由着她们糊弄。知道的说嫂子良善，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有心与我为难呢！”说着，她的眸光冷冷的往地上恁些老姆扫去。
岳代兰何尝这被这般当众难堪过，脸色刹青，却又没话说。偏赵令如还不敢放过她，森冷的眸光盯着地上的老姆们道：“既然我进了门，往后就依着我的规矩来。我可没有大少夫恁样好说话，错着半点……”她话说到这里，就见陶老姆挨了进来。赵令如冷笑了两声：“姆姆来的真是时侯，我才说要罚，姆姆就到了。”
说起来陶家，倒是几家人里最没实权的，不过是仗着时常在老夫人跟前讨好，几家子人有了好处，都均她一些，免得她大嘴巴胡说。昨日赵令如在老夫人跟前放了话。夜里老夫人便着人来说，让陶春来媳妇过来帮帮手。
其实老夫人不过是想安排个人，旁的吧，手头上都有事，怕叫赵令如驳回来，这个陶老姆，人是有些糊涂，却没甚么大的错漏。赵令如要驳也没话说。
恁陶老姆也实在是浑，昨夜里，赵令如已差人去说，令她辰二刻过来，偏她不当一回事。想着素来没这么讲究，自己又是老夫人差来的，纵是晚了些，也不碍。
因此她大胆放心的吃过朝饭，慢悠悠地荡过来。这会听得赵令如说，兀自赔笑：“我往老夫人跟前……”
一言未了，赵令如立起了眉头，“我？甚么我？你当我同大嫂子一般，就打错了主意！我的规矩，误了时辰杖责二十。”说着，她森冷的眸光往众人面一扫，令道：“拖出去。”
登时间众皆哗然，岳代兰忙劝道：“既是头一回，郡主还是恕过姆姆吧，她年纪大了，怕经不住。”
陶老姆还不知死活地叫道：“我是老夫人差来的，打狗还看主人呢……”话还没说完，温老姆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啪”地一声响，打得陶老姆嘴角见血，又指着骂道：“你一个家奴，也敢在郡主跟前你呀我的！谁给你这份胆子的！”
陶老姆捂着热辣辣的脸，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众老姆越发是秉声敛息，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一位可比当初的岳代兰手黑多了！真真是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赵令如冷笑两声，越性把话说白，“你若不是老夫人差来的，我还嫌不够体面呢。”言毕，喝令，“拖出去！”
岳代兰拽了端木芬道：“你也说句话呀，由得她这样胡闹！”
端木芬却淡淡道：“当日孙武斩妃立威，何况今朝区区一介家奴。”
“你！”岳代兰气得直起了身，“好好好，由你们闹去，我不管了！”言毕拂袖而去。
赵令如、端木芬也不理她。
温老姆招来两个粗使老姆，拖了乱叫的陶老姆下去，赵令如方才冷冷道：“错了我的规矩，管你有脸没脸，一概大板子伺侯。往后若有再犯，”她纤长的手指着门口，“这就是例子！”
地上老姆们听了，个个抖衣而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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