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想要求救。
但叶衍没有更多时间了。
他有过很可怕的猜想，比如：
耳朵里的这个声音是真的；
这个声音是假的。
是幽灵，是幻觉，是他自己。
如果是幽灵，他该怎么办——翻出高中课本每日熟读，做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如果是幻觉，他该怎么办——好好治疗，早日康复；
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阿四不太行，诺伯很可靠。
幽灵？呵，他一向不信这些玩意儿。
幻觉？他疯没疯，自己还不知道么？
那就只有——
叶衍做了些测试。
这个声音没有说错：他能听见他所闻，看见他所见。
但是，他不知他所想。
“你闭上眼睛干什么？睁开啊！
“我知道你在写东西，你在写什么？”
“你要去哪，你能看见吗？”
“为什么不让那个人说话，你以为我找不到他是谁吗！”
那个夜晚，他突然做出的决定——即使要牵涉诺伯，他也必须当断立断。
耳朵里，洛非的所有问题都被他无视了。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由他人施行的，拯救自己的方案。
“法比安？”
为了运送那台伤痕累累的VenomGT，沈忆专门打电话从纽约港预约了一艘专业的小型货轮。
直到所有人都登上了海军的巡逻艇，沈忆把注意力从叶衍身上转移开，才发现法比安不在艇上。
身边的诺伯咬着嘴唇，一直盯着上方那个冲他们挥手的身影。
年轻军官拿下了巡逻艇上的对讲设备。
“巴克先生？”
古董驱逐舰上的法比安向下大喊。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他身边的阿瓦尔也是同一个动作。
“肖恩，再见！墨镜很好看！”
双和枭脸上戴着款式相似的墨镜，是阿瓦尔的临别礼物。
巡逻艇上的双抬手用力挥了挥。
“谢谢！阿瓦尔先生，我会去看你的！”
“巴克先生，我们一会过来接你？”巡逻艇上的喇叭分贝居然赶不上这三个人的大嗓门。
“不用了！！！”
沈忆无奈地笑了，法比安还说别人，明明自己喊起来也够吵的。
巡逻艇渐渐开远，高大的古董驱逐舰也逐渐变得很小，渐渐消失在众人眼里。
越靠近海岸线，海风就变得越柔软。
“诺伯？你怎么了？”沈忆注意到和法比安分别后，诺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我没用……”
“嗯？”沈忆十分迷惑。
“我谁都保护不了……”
“诺伯？”
“妈妈、姐姐……叶少……法比安……”
沈忆伸出手探了下诺伯的额头，温度很正常啊。
她知道诺伯相比于同龄人，在他这个岁数显得有些幼稚，是因为旧日的一些心理创伤，但是他们都在这，法比安也说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他这是怎么了？
“沈姐姐……”
“我在呢，”她拍了拍诺伯的肩膀，“有什么事跟我说，乖。”
“刚刚在驱逐舰上，有狙击枪……一直指着叶少……”
诺伯的眼睛敏锐极了，妈妈总说这是他遗传自爸爸的天赋。
姐姐也总是一副很羡慕的样子。
但诺伯从来没有见过爸爸，也一直在脑海中描绘着爸爸的样子。
他们家很穷，虽然诺伯和姐姐都很聪明，但他们没办法上好学校，穿好衣服，吃好东西。
家境没有这么不好的同学于是欺负、歧视他们。
不仅仅因为他们穷，还因为在这个野蛮、暴力的街区里，他们的血管里流着黄种人的血液。
但那又怎么了？他们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他见过成长在贫民窟里的白色孩子，也见过成长在富裕家庭里的黄色孩子。
他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没过多久，一向虚弱的妈妈染病走了，姐姐和他被送进了孤儿院。
姐姐被领养了，他却没有。
他盼着姐姐回来看看他，又盼着姐姐开心地过上新生活。
可姐姐回来了，装在小小的盒子里，回来了。
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撒谎，学会了钻进大学校园里，用一次代签到骗到一台电脑。
直到他遇到法比安。
而现在，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法比安也要离去了。
狙击枪的瞄准镜被狙击手伪装得很好，但也没能逃得过诺伯的眼睛。
一命换一命。
他看着法比安，法比安看着他。
法比安不断张合的口型在他眼里很是清晰。
“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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