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的安排很简单，他直接找了关系，将方春磊送去了军队。
“他才十五岁，会不会太小了？”方瑞雪有些担心。
“先去封闭式军队管理的学校读两年书，到了年纪再直接过去。”程昱回答。
“那好吧。”方瑞雪答应下来。
不得不说，程昱的安排，对于方春磊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担心被家庭拖累，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不用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朝不保夕，只要能在军队坚持下来，他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行差踏错的那一天。而方瑞雪，也可以彻底地和自己和解，与这个家庭和解。
结果一旦确定下来，流程走起来就会非常快。程昱找来的人行动迅速，方春磊被放出来的当天，就带着资料上门了。
而这一次的谈话。是程昱和方春磊单独进行的，他将这称之为“男人之间”的谈话。
酒店的房间里，方春磊刚洗完澡，换了一身程昱给他买的新衣裳，捧着一个大海碗，正在“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
程昱坐在他身边，将手里的材料递过去：“你先看一下，如果没有意见，就签个字画个押。”
方春磊将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抬起手抹了一下嘴巴，接过那几张纸。但是他只看了前两行，就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了，而是把材料又还给了程昱。
“你直接说吧。”他继续埋头吃面条，将面汤喝得“咕噜咕噜”响。
“那行。”程昱也很干脆，收起那份材料，直接开口说，“我给你找了所学校，你先去过去读两年书。然后就去当兵。”
方春磊吃面条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程昱。
“经过了你姐姐的同意。”程昱向他解释。
吃完最后一根面条，脸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方春磊把碗往里一推，问：“她人呢？”
他的嘴巴上还沾着一层面汤的油花，面前的衣服上也溅了几滴面汤，程昱从桌子上抽了几张餐巾纸，让他把嘴巴擦擦。
“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也不要你了。想赶你走？”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容易被看穿，程昱对待孩子，也比方瑞雪来得有耐心。
方春磊手机里攥着擦完嘴巴的餐巾纸，低着头不说话。
“你姐姐胆子其实很小。”程昱看着眼前少年青色的头皮和单薄的肩胛，说，“她很容易害怕，这两天晚上也总是睡不好觉，会做噩梦。你知道她害怕什么吗？”
方春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头低得更低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是每次看她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都会心疼，希望自己能够时时刻刻地在她身边保护她。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方春磊的指甲长长了，指甲缝里塞满了污渍，程昱在酒店房间的抽屉里到了一套修甲的工具，递给他：“把指甲剪了。”
方春磊拿着工具包。打开来看了看，发现自己一个都没见过。
“剪手上的指甲，用这个最小的就可以。”程昱从工具包里挑了一个最小的指甲剪，摊在手心里展示给方春磊看。
“手伸出来。”他说。
方春磊依言把自己的手伸出去。那是一双孩子手，骨节还没有那么凸出，每一根手指都还很细瘦，只是与其他的孩子的手不同的是，方春磊的手上多了一些细碎的小伤口。
“以后你要记得，不能打没必要的架。就算是打架，也不能只凭蛮力，更不能让自己受伤。不然你姐姐会担心。”程昱一边仔细地给方春磊剪指甲，一边叮嘱。
“她不会。”方春磊缩了一下手指，似乎有些怕。“她不喜欢我。”
程昱抖落掉手里的指甲碎屑，冲方春磊笑了一下：“她不喜欢你倒是真的，不过她担心你也是真的。”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的笑纹逐渐加深。
“你是没见过她在派出所同民警理论的样子，我想，如果对方不是警察，她大概已经一拳头挥过去了。”
方春磊没有再说话，一直到程昱帮他把十个手指头都剪完了，他也只是沉默着摸着自己有些刮手的指头，喉头动了几下。
“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和我说，也不是非去不可。”程昱将指甲剪收起来。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这一次方春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还要读两年的书？我不爱读书。”
他长得和方瑞雪其实不太像。方瑞雪的长相更多的随了她早逝的母亲，方春磊也一样，他长得更像纪永珍。
如果非要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长得像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耳朵有一点像。方春磊和方瑞雪一样，耳垂都很圆润，胖乎乎的像个小面片儿一样的挂在那里。据老一辈的人说。仗着这样耳垂的人，心都比较软。
“你还没成年，直接去当兵人家不收的。”程昱耐心地解释，“而且读过书和不读书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同样是去当兵，那我们也得当个有文化的兵不是吗？”
方春磊最终在那张报名表上签了字，还按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不过刚签完字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写字太丑。
程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材料收起来装进档案袋，笑着说：“这么介意的话，明天带你去买两本字帖，趁着上学的两年，把字好好练练。”
第二天，带着方春磊购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后，方瑞雪和程昱一起将他送上了开往外地的车，临上车前，方瑞雪给了他一个地址和电话。
“如果学校放假，就到这里来找我。”方瑞雪把地址递过去的时候说。
方春磊接过地址，认认真真地读了两遍，然后把纸条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对了。”他突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到程昱的面前，“我把这个带出来了，会有问题吗？”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程昱昨天帮他剪指甲用得那套修甲工具包。
“没问题，酒店会一起算在房费里。”程昱笑着回答，而后又问他：“你会用吗？”
“我可以学。”方春磊捏着工具包说。
然后他冲方瑞雪和程昱挥挥手，转身进了车里，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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