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方瑞雪撩开门帘,一片雪花恰好落在她的鼻尖,很快融化只留下一点凉意.
“下雪了,你带伞了吗？”她转头问还在店里的陈娟.
陈娟把围巾戴好,然后冲方瑞雪摇摇头.不只是填饱了肚子还是因为接收到了好消息,她此时面色红润,原本苍白的嘴唇也多了几分色彩.
方瑞雪将店里的备用伞拿给陈娟,送她出门的时候又追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陈娟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就几步路.”
她撑着伞走进风雪中,冲方瑞雪挥挥手,然后转身留下一个背影.
萧萧的雪花飞舞飘摇,眼前的背影逐渐远去,融入这幕天的灰白中,再也看不见了.方瑞雪伸出手,想要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可是它们太过渺小,总是还没等她瞧清楚模样,就在手心里化成了一滴水.
绿城的雪终究是太过秀气,不如怀南的那般大大咧咧无法无天.
“就这样下一夜,明天也未必看得到积雪吧.”方瑞雪站在门口小声地抱怨.
“想看雪吗？”头顶突然多了一柄伞,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的体温.
方瑞雪偏头,顺着眼熟的大衣往上看,果然是那个熟悉的人,那张熟悉的脸.
“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她仰头望着程昱问.
程昱将手里的伞往方瑞雪那边靠了靠,与她并肩站在空旷的街边,听着细细的雪花落在伞面发出簌簌的声音.
“错过某人的生日已经让我感到很抱歉了,所以特意提前一天回来给她一个惊喜.”程昱说.
“嘁——”方瑞雪嘴上嫌弃着,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并没有感到很惊喜啊！”
方瑞雪生日那天,因为天气原因,程昱的航班临时取消了,导致他没能从外地赶回来.虽然方瑞雪本人并不太在意,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日而已,可是对于程昱来说却不一样.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方瑞雪出生了,从此之后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有了不同于其他任何一天的意义.因为对程昱来说,那是他喜欢的人的生日.
“走吧,给你庆生.”程昱将一只手插进衣服口袋里,说.
这雪下得太小了,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庆哪门子的生啊！都过了！”方瑞雪觉得好笑.
“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程昱挑眉.
“补偿个鬼！”方瑞雪猛吸一口冷气,像是要把这雪花的气息吸进肺里.
她方才装傻装累了,这会儿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可是偏偏身边的这个人要来搅局.
“生日礼物也不要了？”程昱抓住转身想要离去的方瑞雪,问.
方瑞雪一听,立马回身伸出手摊开在程昱眼前：“买都买了.”当然是要的.
程昱将礼物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方瑞雪的手心,然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进屋去,外面冷.”他拽过方瑞雪的手,拉着她走回小饭馆儿.
“呀！”走到门口时方瑞雪突然惊讶出声.
“怎么了？”程昱回头问.
方瑞雪只是干瞪着眼睛望着他不说话.拿着程昱给她的生日礼物,方瑞雪这才想起来,她忘记把李巍送她的东西交给陈娟,让她帮忙还回去了.
“没事.”方瑞雪摇头,把这件事甩出脑海.
既然忘了就忘了吧,她和陈娟,大概都没有勇气再来一场方才那样的谈话了.
礼物是当着程昱的面拆的,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程昱送的礼物光看外包装就知道是什么了.
一部新的手机.
方瑞雪将电话卡从旧手机上取下来,安装在新的手机上,然后按下开机键,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在未来,这段音乐,会成为绝大部分华夏人手机的开机音乐.
“我现在都不太敢用你送的东西了.”方瑞雪一边测试着新手机的功能一边向程昱嘟囔,“你出手总是太大方,让我有点承受不来.”
程昱历来送她的东西,价值基本就没有低过四位数.从前是她孤陋寡闻不知道,可自从她晋升“方总”以来,这些世界名牌,她就算是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有你大方吗？出手就是两套房.”程昱调笑一句,但还是很耐心地给方瑞雪解释,“手机是合作厂商送的,没花钱.”
“那就好,这样我就用得更加心安理得了.”方瑞雪很满意这个生日礼物,那个屏幕被摔得七零八落的旧手机,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光荣退休了.
用新手机给程昱发了一条短信,听到短信提示音在程昱身侧响起,方瑞雪抬起头,抿着嘴冲程昱笑.她笑得太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让程昱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想要送给她全世界的温柔.
与程昱被拆开心悦的礼物的不同,李巍送的那份被精心包装过的礼物,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主人的冷落.如果方瑞雪愿意拆掉那繁复的包装看一看,就会发现,那里面包裹着的,是一部同她手里握着的一部一幕一样的手机,同时那也是李巍的并不亚于程昱的喜爱她的那颗心.
又一辆公交车关门离开,站台上终于只剩下陈娟一个人.她缩在角落里,望着湿漉漉的地面,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再一次变换,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58分,她已经在公交站台等了四十分钟了.
她没有等任何人,她等的是她自己.等她自己,可以蓄积起足够的勇气,拨通通讯录里那个排在首位的号码.
天已经完全黑了,即使有方瑞雪给的伞,但也还是无法阻挡呼啸的北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往陈娟的衣服里钻.手,脚,脸颊,早就已经冻得麻木了,动一下,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撕裂般的疼.
校门口的保安室里,保安正裹着军大衣,揣着暖水袋,闭着眼睛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哼哼,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没有一句是在调上.
笃笃笃——正哼的得意呢,窗户突然被人敲响了,保安摇头晃脑地睁开眼,发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脑袋出现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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