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柏参加工作三年了，一直原地踏步。办公室副主任即将退休，他想争取一下。这个局说大不大，说小呢，也不小。如果能够得到这个位置，那就意味着拿到了一块仕途的敲门砖。为了这次提拔，在老婆小蒙的撺掇下，他没少往局长家跑，去的时候常常也带一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又能够入得了局长眼的东西。局长爱喝酒，他也曾带了几次茅台、五粮液，但说真的，昂贵的价格也确实让他心痛。最近一次，一位要好的同学刚从国外回来，一起欢聚后，塞给他两箱红酒，说是送给他老爹喝的。黄柏知道这位朋友和自己老爹关系确实不错，当年要不是老爹出手，他早就在河里喂王八了，现在他发达了，喝他几瓶酒也没啥。
正好这天晚上约好了要去局长家打牌，他想了想，顺手把一箱红酒带上了。一箱六瓶，分量也不重，价格嘛，也差不离儿，意思意思。
一进局长家门，几位熟悉的牌友已经到了，看见他手里提着东西，大家都假装没有看见，打起了哈哈。这几位牌友是局长的同学，黄柏已经和他们合作过几次，因此比较熟悉。黄柏资格最浅，但他的“拖拉机”确实打得好，与局长合作以来几乎无往不胜。再说，他们打牌从来不押赌注，这样的玩法在他们看来是光明正大的爱好，所以常常大模大样地在家里玩。
黄柏在门旁放下了酒箱子，换鞋准备进去。局长走了过来，他似乎喝酒了，脸红亮亮的，拍拍黄柏的肩，说：“小同志啊，你这就不像话了嘛。干吗带东西来？”另外一位笑呵呵地说：“拿几瓶红酒来孝敬你的，再说，打牌所向无敌，真是好同志啊，你可得记着人家的好。不过如果我们今天再被打败，那可再也不到你家来打牌了。”玩笑话说完，大家就进了里间，开始打牌。
回来已经是半夜。老婆小蒙还没睡着，嘟囔着说：“一箱红酒又送去局长家了吧？我刚才上网查了，这红酒可贵着呢，你们局长识货？”黄柏笑着说：“局长不识货难道还我识货？”小蒙笑笑回答：“你当然不识货，识货的话你这个小气鬼估计送不下手了。”黄柏问：“多贵？”小蒙说：“一千二百八。”黄柏取笑她：“真是小气鬼，才多少啊……一瓶一千二百八？”小蒙点头。黄柏无语了。
躺下以后，黄柏一直睡不着。“一千二百八一瓶，一箱红酒近八千。如果局长识货，那还好；不识货，那这八千不是打了水漂？局长识货，那自然是瞎子吃汤团——心里有数；不识货，那我黄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黄柏转眼想想这两个歇后语，“可真形容得……如果我做了局长……”黄柏一个激灵，更加睡不着了。
第二天下班，夫妻俩一起吃饭的时候，又说起了这事儿。黄柏相信自己的口才，想晚上去局长家坐坐，边和局长聊天，边旁敲侧击把这个事情点透。小蒙敲着饭碗的沿儿，讽刺他说：“点透？点透了你就白送了，连原来的五粮液、茅台一块儿白送！”黄柏一愣：“为啥？”小蒙拿筷子点着黄柏的鼻子：“你想，不管这酒怎样，你黄柏送了，就是个人情，不管他啥时候还，他总记得，哪怕只记得一点儿。你如果特意跑去说明，他会怎么想？他会想，‘黄柏这人不识数，拿我当什么人，乡巴佬？’你要知道，局长是老甲鱼了，见过多少贵重礼品？你再婉转，他都会认为是你小看了他。所以你去只会得不偿失！”黄柏默默扒拉着饭粒，心里挺佩服老婆，但同时还是觉得憋屈：“那么贵的酒，就这么悄没声儿地送出去了？”
小蒙笑着说：“我有个办法，帮你把这事儿点透。”黄柏拿眼睛白她：“臭娘们儿，有办法不早说！”小蒙说：“我是怕你舍不得。”黄柏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说。”小蒙说：“把剩下这箱也送去。”黄柏惊得合不拢嘴：“那不行，我要给爹喝！”
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蒙带着黄柏又来到局长家。黄柏手里拎着另一箱红酒，一脸的不好意思。只听小蒙边笑边嗔，对局长说：“你看这人，记性够差的。我说这两箱酒好一点，给局长送送来，他居然给忘了，只提了一箱。今天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局长你瞧，耳朵被我揪红了呢！”局长笑着，好像也真的看了一眼黄柏的耳朵，说：“这样的好酒，我倒是很久没喝过了。小蒙太客气了。”小蒙笑语嫣然，局长笑语不断，很晚才告辞出来。
晚上，黄柏梦见自己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乐得笑醒了，再也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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