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文转过头,对着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县衙衙役道:“你去寻三公子,把最近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衙役酩酊醒悟,惨白面孔朝着县令大人如木偶般点了点头,远远吊在两军身后出城而去。
金尚文拍了拍大红官袍上的灰土,看到胸口鸂鶒官补,心头上浮无名火,心高气傲的他怎能甘心这辈子就穿着这身大汉庙堂万人共穿戴的七品袍子?怎能容忍一个六品武夫在他面前颐气指使?
他低下头,嘴角幅度恰好是如他那侄子一般的冷笑。
平沙城,金家府邸。
在逃亡路上丢了太多名贵物件的金家仍旧是富可敌国,随便一间偏屋里摆放的瓷器花瓶都能引起市面上沸起轩然大波。
金泰衍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在锦丝编织的席地上闭眼假寐,旁边风铃呤呤作响,空灵悦耳,使人心境平和。
他的暴戾心性众所周知,他亲生父亲,更是金家家主多次训斥过他,让他收敛心性,多做些能除去年轻浮躁的静心打坐。
不知为何最近他二哥的死又被人重新拾起来谈论,更和他扯上了关系。暗地里他杀光了几个只知片面的通信小厮,明里为了堵住那些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者的冷言风语,他自闭宅院,就打坐在庭院里,不论晨露还是霞夕,寸步不离。
外人以为他扭转了心意,不问俗世一心去求那道家长生,要不为何学道士打坐静心平息?
谁知道表面平和的他这些天其实一点不平静。
群虎山几年的布局被一个自称是长安来的年轻都尉搅成了无子落定的烂局,承载他重望的老魏头也死了,日后极有可能成为他亲军的五百陌刀手也没了音讯。直到前些日子从苍城那边的家族眼线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群虎山的几座峰头人马跟着一个年轻书生出了山,还投奔了平叛大军。
一想到这,他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双手不停颤抖,极力压抑着怒火。
在他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刚好一个从小就买入府中的贫贱婢女送来新摘选的茶叶,被他用那入墨便通色碧绿的寒潭砚台砸的血肉横飞。熟知这位从小就视功名如己物,视人命如草芥的管家一句话也没吭,招呼着几个下人将尸体从后门搬走,再将血污清扫干净。
金泰衍突然想起那个被他亲自拖到恶犬口中成了兽粪的二哥。小时候他每当烦闷砸东西时,那些下人奴仆都不敢近前,只有这个一直将他视为亲生兄弟的二哥上前宽慰,给他当马骑,还亲手做了几个纸鸢带他出城踏春。
后来年纪稍大时,他二哥不喜读书,出去做了嫡脉里谁都瞧不起的武将莽夫,已经初懂家族里温情脉脉只对得意者的他,渐渐对这不成器的二哥厌恶。
那日二哥牵着一名女子的手来到他面前告诉他,这是嫂子的时候,他心中便冷笑不止。
那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大哥是个病怏怏的书生,对权谋尔虞一窍不通,入不了他的眼。可这个在当时乱象丛生的凉州里执掌数千甲士的二哥成了他的心腹之患。每当听到父亲夸奖二哥时,他都是攥紧了拳头,回到自己屋邸后免不了砸上些外面人视为珍宝的稀罕物品。
还好,这个在他眼中只是仇敌的二哥冲冠一怒为红颜,中了他的歹毒恶计,身死势消。
金泰衍抬起头,看着风铃摇摆,面无表情的咬牙重声道:“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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