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时间都凝滞。
安浔死死皱着眉,不解回头的时候,霍城忽然伸手,轻轻搭在她长发濡湿的脸颊上。
那个动作,无比温柔。
却是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另一只手扣在床头,那里雕花繁复,暗处他用力得,连指节都泛起青白!
无声中,他这样居高临下,淡淡的,望上她的眼。
那一双墨瞳幽深,黑沉的眸光里,一切都那般复杂难懂…
安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眸中异样的情绪,让她越来越心慌。
下一刻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爆响,安浔惊得猛然坐起来,她回头,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那竟是她床头雕花的床板,他用力太大,生生掰出一道断口来!
霍城忽然翻身下床。
安浔心口猛然一沉。
“手…!”
不是,她才不是关心这些!
当四周的寒意顷刻包围了上来,她追上去,刺骨冰凉中却是浑身僵硬在床位一个踉跄,再抬头时,似已经失去开口时机!
远远的地方,那黑暗彼端,霍城侧身一步,反手关上浴室的门。
他离开得那样快,像是一瞬清醒过来,那个背影看在安浔眼中是那样决绝,她死死咬牙,却是她所不知道的,当身后大门重重关上,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在那再也无需他强撑的地方,霍城靠上门板,他全身都在抖,最终在黑暗中回过神,缓缓蹲下,用力,抱紧了头。
【你再也做不到肆意妄为,因为无论她做什么你都必定妥协,你连她的一滴眼泪,都受不了。】
那冷冷的声线,还在脑海盘旋。
一段感情里,先爱上的一方,便是输,爱得越深,越万劫不复。
而他爱的姑娘,却像是从来都没有和他走在一个频率上…
【承认吧,对着安浔,你永远没有底线。她做任何事你都可以原谅,哪怕,是背叛。】
脑海里的声音,恶意揣测着所有。
例如,如果这段感情从最初起便是平等的,他就不会从最初就选择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是他自己选择的远远守护?
是他自己选择的从不逼迫?
是他自己,把决定权主动交到了她手上?
呵呵,当真如此么?
却为何,如今他却觉得,从最初到如今,对着她,他何曾,有过什么决定权?…
【所以什么都不要做,不确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做。】
——她随随便便就能赢,而你,输不起。
会死的。
没有她,你真的,会死的…
——
那一夜最后,当浴室里终是传来潺潺水声,安浔已经独自在外头的黑暗里坐了很久。
她留在了床尾的位子,完全没动,很冷很冷之后她卷起床上最薄的那层毯子,披到了身上。
她的神色很淡,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长明的灯光还在,照到哪里都带着冷意,安浔背开了所有光亮,当最后调整好一切情绪再也看不出半分端倪,霍城从浴室出来,远远的看见她,连她一个轮廓,都看不清晰。
他有些小心翼翼,之前的一切,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后悔了,他太冲动,他却仍是始终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开心,究竟是因为他的莽撞,还是因为,他最终都没能达到她的期望?
霍城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过了很久他伸手,轻轻握上安浔搭在膝上的小手,它们冰一样凉。
他洗过澡了,连头发都湿漉漉的,那一身的清爽是什么,她讨厌他这个样子。
安浔忽然把手抽回来。
她整个人都在黑暗里,披头散发,她忽然开口,轻的,像是喃喃自语。
“你明明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明明已经没有。”
话落她在黑暗中抬头,冷冷的眸子凝视着霍城微皱的眉心,他果然听不懂,当然,不可能懂。
明明他在意的人已经死了,他还有谁可选?
明明如今这个世上离他最近的人只余下了她一个,所以为什么,还是不可以?
那青黑眼底,一片苍凉淡漠。
她都已经可笑的去和死人争了一把了。
他还要她把自己放到怎样的地步去,才算够?
安浔是极端异常的个性,她傻乎乎的一个人在黑暗里坐了这么久,最后得出的,便是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原来,他并不够爱她。
当一个误会叠加上另一个,一个无解环套上另一个,至始至终从不言明一句,从不信任半分,两人所想所考虑的,所猜测的所揣度的,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完全背道而驰!
所以说,神经病学什么正常人谈恋爱?一个个三观都没捋齐整,出来磨合个鬼?
漆黑一室,气氛终于越来越冷。
霍城坚强的第二次尝试缓和关系的时候,安浔拢了拢身上的被单,忽地站起来。
她偏头就笑了。
这一笑,很糟糕。
她难过的时候才不笑。
她只有生气的时候,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欢畅…
“我累了,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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