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可算出来了。”田唱右手捂着胸口，感慨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是咱脚底下的玻璃忽然碎掉了，该怎么办。”
“你想的可真恐怖。”石金子拽了拽护腕。
“你快看！”远处传来女孩子激动的低喊声，“那边有乔巴！”
“姜天儿，”石金子伸出两只手，想要碰姜天手里的乔巴，“乔巴给我呗。”
“干什么啊？”为了不让他的乔巴被抢走，姜天向左迈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左边栏杆上，“你想在姑娘面前显威风啊？”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乔巴特别可爱，”石金子和姜天争夺起乔巴来，“后悔给你了。”
“后悔没用。”姜天说。二人继续为姜天手里的玩偶拉扯来拉扯去。
“你俩打算抢乔巴抢到大街上啊？”龙家毅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他们一声。
“关你什么事儿？”
“关你什么事儿？”
夜已大黑，男生们终于回到一鸣校园门口。
“我天，这儿是校门口还是大排档啊？”
石金子身子和脖子往前探，两个鼻孔快速收缩着，仿佛《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要把小吃的味道全都吸到他肺里去。小贩们大概知道今天是画室新一批学员入学的日子，于是便在此处抢起新鲜客源来，好不热闹。最左边是京城独家爆肚，往右数，则依次是卖着牛杂小面、烤冷面、台式烤肠和新疆羊肉串的流动推车。这家的吆喝声刚开始喊，便被那家的叫卖声盖过：
“新疆羊肉串，量大味道香，六元一串，十元两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台湾烤肠烤鹌鹑蛋关东煮！台湾烤肠烤鹌鹑蛋关东煮！”
“烤冷面烤冷面烤冷面嘞！”
“吃爆肚，吃爆肚，京城独一家！”
“别听他们瞎说，咱这儿的正宗爆肚，根本不是那么做的，”借着近乎全暗的天色，石金子才敢冲爆肚推车后的老板挤眼睛，“净骗外地人的钱。当外地人傻啊？”
“说不定，他自己也是外地人呐。”田唱也跟着说道。
“你们谁还要吃？”石金子问夜色中的四名室友，“或者买一点当夜宵也行。”
“反正我是不想再吃了，吃肉饼吃得太饱。”龙家毅说。
“我也不吃。”余正夏附和道。
“我也不。”姜天也附和道。
“我……我再来两份爆肚吧。”田唱犹豫着说，“管它正不正宗，先吃再说。”
“田唱，你真不怕吃撑？”石金子的样子，仿佛还活着就见到了鬼，“你刚才不是吃饱了吗？”
“对啊，刚才吃饱了，”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石金子看到，田唱舔了舔嘴唇，“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现在我又饿了，有什么不行的？”
“我们没说你这样不行，”石金子解释说，“只是觉得你的食量比较诡异。”
“咳，没什么诡异的，你们见得太少。”对方一说完，田唱就忙不迭地说，“我去买了啊。”
“好啊，快点回来，”龙家毅说，“快点回来，我们还得等你呢。”
田唱冲到推车组成的大排档中去，其余几个室友站在距门口铁栅栏门五百米的位置等他。田唱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薄得快要破皮的塑料袋，每个塑料袋配一个纸碗和一根长长的竹签。
“你吃两碗？！”石金子瞪大了眼睛。
“对啊，一碗不够吃，必须得买两碗，”田唱回答他，“现在来一碗，要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饿了，就再来一碗。”
“好吧，你赢了，”石金子右手四指弯曲，大拇指则为田唱而翘起，“我是没见过像你这样能吃的。”
“我发现一件特别奇妙的事。”姜天忽然说。
“什么事儿？”石金子问，“你遇见女装大佬了，还是变成女装大佬了？”
男生们笑作一团，剩龙家毅干愣着杵在路灯底下。
“石金子，刚才你说的是什么？”等他们都笑完了，龙家毅才慢半拍似的问，“说太快了，我没听清。”
“我问姜天，他——是——遇——见——女——装——大——佬——了，还——是——变——成——女——装——大——佬——了。”
石金子拎清楚连起来的含混的音节，一个一个字跟龙家毅讲。龙家毅听懂了，他笑得像是喷了。
“家毅，你轻点儿笑，”石金子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撞上路边的矮篱笆丛，“别把唾沫喷我身上。”
“那我可管不着，黑灯瞎火的。”龙家毅说。
他们又跨回画室的门。
“姜天，刚才你说你发现了什么事儿来着？”石金子问，“你还没给我讲呢。”
“唉，这个嘛，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姜天四指并拢，大拇指靠近指肚，由下巴下方自上而下地摸，仿佛老人在捋白胡子，“话说，之前，咱们刚出商场大楼的时候……”
“别跟你爹说废话，”石金子按耐不住，“赶紧说，快点儿。”
“好了，那我就进入正题。话说，购物中心一号门的门口，一直站着一位妙龄美少女，”姜天加快讲述的节奏，“她有高挑的身姿，傲人的三围，还有一头黑瀑布般的长头发。但她没有脸。”
“这个鬼故事没意思，”龙家毅摆摆手，说，“下一个。”
“我还没讲完呢，怎么就下一个了？”姜天有些不甘心地问。
“天儿啊，你会不会编鬼故事啊？”石金子也嫌弃道，“还没我想的恐怖。”
“那你倒是讲一个啊。”姜天不服气。
“我不讲，你讲完我再讲。”石金子说。
石金子没讲他的鬼谈，姜天也没继续讲他的。一行人回了二寝，楼道里的男生全穿着睡衣，短得不能再短。寝室中庭新立了块告示白板，上面贴了张崭新的A4纸，好像有中性笔修改的痕迹。
“怎么多出来这玩意儿？”打头的石金子凑过去看，“《北京一鸣画室宿舍管理规定》？好高大上的标题。”
石金子小声又迅速地读给大家听：
“第一条，全部学生必须于每日晚上十点半以前回到寝室，等待生活老师点名，十一点半熄灯，届时宿舍大门将关闭，未经生活老师批准，不得离开寝室，否则……”
“这么变态的吗？”石金子还在念，龙家毅便埋怨道，“万一老师布置的速写画不完，怎么办？开台灯画啊？”
“你真是个学霸，家毅。”石金子停下来调侃道，“你猜我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没法撸啊撸了。”
“那叫《联盟英雄》，什么撸啊撸，”一旁的田唱大声说，“他听不懂黑话。”
“这个我能听懂。”
说完话，龙家毅嘴角发沉。周围顿时陷入泥潭般的沉寂。
“家毅，你别生气啊，田唱他只是觉得你应该不懂。”石金子出来打圆场。
“我没生气，”龙家毅说，“只是没表情的时候样子跟生气有点像。”
石金子对龙家毅的借口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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