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路鸥下午没课，本来是打算收好东西回家陪陪陆寻鹤的，临走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莫名拐到甜品店去了。不巧的是甜品店今天休业，巧的是秦规就坐在店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张。
秦规正在看手表——平时出于职业需要他很少带——表上指针滴滴答，在他黢黑的眼底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像在等待什么。
然而路鸥一靠近，他就心有灵犀一般转过头。
路鸥一笑，和他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秦规起身打开店门，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霾，惊喜道：“怎么想起到这边来？”
路鸥并不多问，只无奈道：“看来到得不巧，你今天不营业。”
“没关系的，”秦规将他迎进来招呼坐下，递过一张菜单，“你看看，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落地窗外的阳光一缕缕洒落在秦规的身上，依稀眼前又浮现初见时的光景。秦规灿烂如闪烁碎钻的笑容一点点和漆数星重合，路鸥欲接过菜单的手滞住，半晌佯作无事地十指交叉，莞尔笑道：“方便的话，我需要一杯摩卡和一份黑森林。”
秦规无意识地一怔，旋即了然地收起菜单，低笑道：“好。”
他往后厨走了几步，又回头邀请：“想进来看看吗？”
秦规平淡的语气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眼底的笑意里融了真相的黑雾，氤氲着没散开。
路鸥于是注视着他，应道：“好啊。”
两道背影转进后厨，秦规问道：“要先喝摩卡吗？还是过会儿和蛋糕一起？”
“一起吧。有白开水吗？我现在喝点润润嗓子就可以。”
秦规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温水给他。
“谢谢，”路鸥抿了一口，“学做甜点不容易吧？”
秦规从消毒柜里取出器材，在叮当声中回答：“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秦规倒确实喜欢吃甜，这个答案也捉不到什么错处，不过显然不能打动路鸥。
“从零开始学，应该走了不少弯路吧？”路鸥说，“你说你偏好甜食，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是可可味吗？”
话至此处，对于秦规的真实身份，无论是他本人还是路鸥，都已经心知肚明。可可像是两人之间的暗号，一交接就能得到答案。
秦规把分离好的蛋清搁置在一边，取过架子上的鲜奶，眼神闪了闪，“你想听真话吗？”
空气随着蛋清的沉淀而静下来，静到几乎能看见飘在空中的微尘。
“当然。”路鸥打破了沉默。
打蛋器持续碰撞着碗壁。
路鸥的问话对秦规而言像是个难题，以至于他做甜点的功夫不停，却丝毫没有要张嘴解答的意思。等蛋白打发了，他才深叹一口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路鸥以为他要回答了，可他放下了手上的所有工具，却只遗憾地笑道：“可惜今天没有机会了。”
路鸥一时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下一秒，挂在门外的风铃猛烈地响起，有什么人推开了玻璃门不请而入。秦规默然凝望着厨房门口，似乎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是什么人。
路鸥突然意识到什么，也随着他望向门外。
脚步声的主人大约是注意到厨房里没有声音了，于是也停在了厨房门口，只露出驼色风衣飘动的一角，隐匿在阴仄的影子中，透出不祥的气息。
路鸥喉结动了动。
他在怀疑，秦规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掐准了时间不告诉他真相。
秦规又沉沉地叹了口气，一口气叹得仿佛七老八十的扫地僧，被世俗一逼再逼、逼到了死亡的角落里，才终于决定出手。
“这个人……”路鸥皱起眉，“就是你今天休业的原因吗？”
秦规转过头，仍然在笑，“一半。”
这个人在他面前永远笑得若无其事，无忧无虑的，像个真正的大学生。
时间一刹那如同静止了。
路鸥眼睁睁看着秦规低下头，身体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一吻落在他的额头上，魔咒才终于解开了似的。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却宛如触发了另一条咒语，他蓦然感受到身体与空间的联系在逐渐淡去，所有的知觉化作逸散的蓝色数据流消失在空间里。
“另一半原因要等你自己去探索哦！” 秦规冲他挥了挥手，看起来依然纯良无害。
然而路鸥眼里的他狡诈得像只狐狸，讲话半遮半掩如同神棍，可信度直降为负。
他这下可以确定了，这个混小子对游戏空间的操作权限绝对远超他的想象！
身体彻底消失前，他注意到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原来在门外的人并没有停留那么久，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因为秦规进行了人为干涉。干涉消失的下一秒，路鸥就从门外的大汉手中发现了一把枪。
可惜正如秦规所言，他在这个游戏中已经没有时间了。
确认路鸥被遣返回了登录空间，秦规才回头正对着持枪的暴徒。
“有人雇我来杀你。”大汉声音嘶哑，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没注意到路鸥的凭空消失一般，“你很值钱，小伙子。只要你不挣扎，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是吗？”秦规眼中泛出狼的凶光，“那雇你的人有没有告诉你，你杀不了我？”
破空之声悍然响起，大汉甚至没有看清秦规是如何移动的，就察觉到手腕一阵剧痛，枪被“啪”的一声打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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