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你是我的兄长
这是一种精神凌迟。
每一个人类，都拿出了自己的利刃，走到处刑台上，在最后的神灵的脖颈上，虔心的砍三下。
神的力量何等强大，赫斯珀洛斯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动作，人类拼尽全力造成的伤害，哪怕是比门板还要大的巨斧，在刚刚离开伤口之后，就会被瞬间修复，甚至无法留下疤痕。
但她会痛苦，这处刑台的设计，让这种痛苦会放大上千倍。她的哀嚎，她神性的哀嚎，让阿波罗甚至无法站立，他只能瘫坐在地面上，看着这场漫长的处刑。
这太漫长了，泰拉上的每一个人类，都会在人生的任何一个阶段前来朝圣，来完成这场渎神的仪式。而有些人甚至会将自己的婚礼、葬礼举办在这处刑台之上。而他们的记忆将会在度过这一段奇幻的旅途，离开这荒芜的圣地之后，被清理的一丝不剩。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没有压迫的样子，他们爱这个世界。
这个仪式持续了多久，已经无法计算了。可持续了多久，阿波罗在这个空间就被迫的看了多久。看着赫斯珀洛斯在被各种新奇的砍杀工具，逐渐在脖颈上留下伤痕，看着她从哀嚎变得麻木，从麻木变得感激，到最后她仿佛天生就应该生长在这处刑台上一样，她甚至会微笑着唱着赞颂林溪云的圣歌，将每一次痛苦变成一种赐福。
阿波罗连移开眼睛都无法做到，他被摧毁了，被打败了，他亲眼见证了神灵的陨落。他甚至看见赫斯珀洛斯和一个俊美的青年产生了一点点脉动，而第二天这个青年就变成了饲养她的养料，一刀一刀，一口一口。
她残存的任何的关于神灵的东西，都在这血食之中被彻底的摧毁。她的泪珠滴落在勺子上，可她在每一次张口的时候，必定要称颂林溪云的伟大，感恩他的恩赐。
阿波罗昏了过去，在闭眼之前，他看到最后一个承蒙神灵恩赐的人类，砍下了黄昏女神的头颅。
她解脱了。
阿波罗也是。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波罗没有如预料之中陷入疯狂，也没有念诵称颂林溪云的祷言，他在那个伟大智慧的帮助下，从混乱中恢复了过来。可他没有动弹，而只是将身体浸入到无尽虚空之中，他什么也没有思考。
他也不能思考，只要一思考，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就会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想想吧，一个种族决定背弃神灵，不仅仅要从每一个角度上消灭神灵的存在，杀死他们的生命，践踏他们的尊严，甚至还要让每一个人都参与到弑神的行为之中，这不是疯狂，疯子是没有办法进行如此精准的谋划，这是理智，从一开始，就要灭绝神灵的理智。
他无法理解，他不知道神灵究竟对人类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有如此的仇恨。
可他没有时间了，就算伟大智慧能够为他提供无穷尽的时间来理解一切，但现实不会等他那么久。
“你现在可以明白了吧，伟大的智慧，他是为了拯救我们神灵。”尸体的声音，银色的瞳孔，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没有机会了，他的计划已经开始，甚至连我，都已经被他所彻底侵蚀。现在，还有最后一幕，伟大的意志将会帮助你。”
一道光洒下，仿佛某种微暖的密膏流淌在身上。他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坐在荒野的王座之上。
他是一个老人，老的看不出年岁的人。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认识你么？”
“我认识你。”阿波罗平静的说，可他还是摇摇头，环顾四周，没能看到一粒生命：“这里是泰拉？”
“曾经是……或许曾经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憎恨神灵？”
“伪神……会分走他们的信仰……憎恨？”老者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憎恨？我爱他们还来不及呢，他们是最好的标靶，清除神灵？清除人类？还是清除一切生命，有区别么？我赢了。”
我赢了。
三个字在他的脑中回荡，而忽然他发现，那个被他抱在怀中抚摸的，不是玉石，不是珍宝，而是赫斯珀洛斯的头颅。
阿波罗疯了，他被这些场面彻底摧毁了他的一切。太残酷了，他从不知道胜利会是如此的重要，也不知道失败会是如此的残酷。
他颤抖的蜷缩在荒芜的土地上，那老者站起身来，将一只脚踩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在地面上揉搓。噩梦一般的话语在他的耳边浮动：“别想跑。”
惊醒，无尽虚空是那样的安全，不知多久过去，恐惧褪去，他睁开眼睛：“我要改变这个未来，我要胜利。”
神祇爆发了欢呼，无尽的混沌在等待着他的伟业。
他回到了那片谷地，小河、羊群、天空与云朵的谷地。
他看见狄安娜的尸体浮在浅滩，一晃一晃。
只不过他已经改变，他站在那里，凝视着山腰上的小屋。
“阿波罗！阿波罗！”
他被这熟悉的声音所吸引，回头一看，是个银色的身影，而他却下意识的与这身影拥抱在一起，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下。
“狄安娜！狄安娜！”
他触碰这身影的瞬间，狄安娜焦急和错愕的面庞便凝成实质。她只看见这自大的神抱着她的双腿痛哭，整个人仿佛被彻底改变了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这样，我的兄长。”她拍着他的头顶，温柔但是焦急的说：“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样的谎言，但你的惊惧和绝望让我的灵魂也为之惊骇。无论你遇到了什么，那都是谎言，相信我好么？那都是谎言……”
“那是真的，那些都是真相。”浅滩上的尸体站了起来，毫无血色的狄安娜说：“你也知道，那些都是真相……林溪云也诱惑了你，你现在是堕落的。”
“你连真面目也不敢露么！”
狄安娜掀起一阵狂风，将尸体彻底吹散，银光在天地间散落，留下的身体，是胸口有个血洞的亚希彼斯。
这是自己的孩子。
“亚希彼斯……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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