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命提出了一个疑惑：“据我所知，目前能够继承大统的，是不是只有安平郡主和明未然？”
众人点头，四双或大或小、明暗不一的眼眸看向姬无命。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派人杀了明未然，而只是在这里守着郡主呢？”
宁待鱼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沉吟道：“实不相瞒，义父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我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但是我们弟兄几个都太显眼了，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眼中，根本抽不开身。这次我能来，也是在与北齐的交战中受了伤，才能退下来，佯装养伤，深居简出。”
他总结道：“所以，大将军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大将军的麾下也绝不能去做这样的事。”
“他们有防备吗？”姬无命换了个问题。
“防备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会是谁，总归不会是先天境界的宗师守在旁边。”
“你确定不会有先天高手？”
“只能说有九成把握。先天宗师都名震一方，一言一行，备受瞩目，目前还没听说哪位宗师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皇室有先天高手吗？”
隐约猜到姬无命的想法，宁待鱼每一句话也都力求准确无误，他看向安平郡主和宁伴夏：“郡主，您知道吗？”
安平郡主理了理鬓发，思考了片刻：“在我印象中，父王好像曾经说过，皇室曾经有两位先天高手，三年前与北齐的战事中牺牲了一位，重伤了一位。至于重伤的那位是否还健在，我就不太清楚了。”
宁待鱼补充道：“当时有将近十位先天参与到战争中，战死了六位，活下来四位。不过先天级别的伤势很难痊愈，那位重伤的先天是否还活着，很难说。”
宁伴夏也加入其中：“如果他还活着，就算伤势未愈，普通坐照境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去就是送死。”宁待鱼作了总结。
姬无命缓缓摇头，最合适的人就是他，应该去的人也是他。
就算没有加入安平郡主的阵营，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会去。不为什么，就为了心念畅通，为了报复明万里，甚至解真度的获取都只是其次。
算上前世，姬无命活了不过三十余年，平行世界的姬无命活了十八年，将近一半的记忆从脑海中苏醒，虽然不言不语，血海深仇却从未忘记。
“我去。”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坚定的话语。
宁待鱼早有预料，或者说，他乐见其成，但是真的听到姬无命作出决定时，也不得不致以敬意。不是谁都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他想拍拍姬无命的肩，然后又一次被挡住，只能尴尬地摸摸头。
宁伴夏面色沉重，一路以来，她和郡主被姬无命救了多次，破庙一次，归德城一次，蒲水一次，现在，姬无命又要再一次拯救她和郡主于水火之中。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感动，心中暗道：这就是江湖侠客吗？对阴暗的江湖忽然也产生了些许憧憬。
陆管家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眼神复杂。
明郡主则低着头，若有所思。
……
夜风呼啸，月行中天。月光照耀下，一片小船飘荡在粼粼的水中。天高地阔，远望过去，让人心襟大开，豪情满怀。
姬无命坐在船头，抱着长剑，静静地看着水中的月亮。
脚步声响起，沉重有力，来人多半高大孔武。
宁待鱼一个跳跃，咚地坐在姬无命身旁。
“我用飞鸽联络了大将军，大将军什么都没说，不过给了我一份资料。”宁待鱼从袖中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卷轴，递给姬无命。
“是什么？”姬无命没有接。
“嗯……是关于那位先天的一些信息，也有大将军听我转述后，对你的一些建议。”
姬无命解开卷轴，字迹虽然龙飞凤舞，但奇妙的是，每个字的意思都传达得清清楚楚，不会鲁鱼亥豕，让人产生误解，这么看来，大将军的境界也颇为高深。
而且从这字迹上看，崔大将军就不像是循规蹈矩的人，扶持女帝，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快速扫了一遍，卷轴之中对那位重伤的先天高手的武学评价姑且不论，对姬无命的评价倒是值得品味：
真气不足为恃。
真气不足为恃，不依靠真气，这还真是困难呢。毕竟从修行的开端，就是从提炼真气开始，之后便不断积蓄真气，学着运使真气加持武技，直到做到对真气如臂使指，直到真气自发运行，在睡梦中也能保护自己。
这时候说，不要依赖它，请离开它，实在是艰难啊。
离开真气，进入那种状态，做得到吗？
轻抚怀中的长剑，这把剑是学完基础剑法时，师姐进城精心挑选、送给他的。自从用它达成“自杀”的成就后，姬无命就与它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如同血脉相连，割舍不下。正因如此，姬无命才会寸步不离，一直将它负在背上，而不是换一把更好的剑。
过了一会儿。
脚步声响起，轻盈虚浮，来人多半武功不精。
果不其然，安平郡主提着裙子，小步走到姬无命身旁，看了看船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有事吗？”
“啊，这个……”明未萌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想好了要问什么，真的到了姬无命身旁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隐约明白安平郡主想要说些什么，姬无命开口道：“不用放在心上，刺杀明未然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可是，刺杀他，毕竟有很大的危险……”
“我不怕危险，先天以下的人，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可是，说不定会有先天高手！”明未萌一开始还不敢看他，说起话来才敢扭过头去看着姬无命，“我不知道先天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没有人能在进入先天之前，打败先天！”
“你从哪听说的？”
“从宁待鱼那听到的。”
“宁待鱼从哪听说的？”
“崔大将军。”
“崔大将军从哪听说的？”
“……”明未萌无话可说了。
“重伤的先天罢了。”姬无命站起身来，准备回船舱休息。走了几步，发现明未萌还坐在原地，“回去休息吧，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明郡主本来还在生闷气，闻言却露出了笑脸，跟在姬无命身后，一起走进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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