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下脚步，“那大人可想听听在下的肺腑之言？”
他摆出一副侧耳聆听的样子。
“我想先问大人，您帮我保下北流营，条件是什么？”
“还需说？”他拧了拧眉毛，“还是你到底都不想嫁我，装糊涂？”
我抽了抽手，他却握得更紧，只得作罢。
“其一，金公子本来天真烂漫，也受了内宅恶斗荼毒，我平生最不想去那样的地方。其二，您久经沙场，也该知道一役少则两三年，多则如秦王当时，顽抗十余年。于几方来说，都消耗不起，是以皇帝还未敢轻易动手......即便屯兵，也是威吓主君，寻求和解之法......”
我顿了顿，加道：“苍生黎民无辜。我若为文府少君，日后必从中调停，让横秋与北流营降服于大人和王爷，不使此战迁延数年。日后整顿得当，更可为大人所用。”
凌景奕眯了眯眼睛，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届时按兵不动，由你来帮我游说，可不战而降？”
我被他看得发虚，“未、未尝不可......”
他笑得更加大声，拇指在我眼下擦过，“你回去了还是多歇息吧，莫再看什么教你纸上谈兵的书了。”
“......”我抓住他的袖子，“为何不行？这样......不是最好的么？齐州军和北御府也可少许多伤亡......”
他低头看了看被牵起的袖子，忽然将我往他面前扯了扯，慌忙间，我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才没有撞到小腹。就听他道：“其一，本帅耐着性子陪你计较算账，不是让你去做他人坤妻。其二，你是真的不懂打仗，所想都是天真。”
“......”我疑惑看着他：“为何......？”
他却笑问：“你全然相信本帅？”
“......”
“我亦不能信你。好不容易熬死了李徵钰，又上去一个苏徵钰，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放你过去？”
“......”我咽了口唾沫，“在下如何能与主君相比？大人刚才也说我不懂打仗，又有何惧？我是真心提出此法......”
他捏住我下颌，摇了摇头，“李徵钰也不会披甲上阵。你说他是如何坐稳的？”
“......”
“横秋军的那些老将会负隅顽抗，只能清剿。”
说到这个地步，我已知被他看穿，此路行不通。
一直到坐进马车，脑袋里依旧发胀。许是看见我脸色不佳，桂茹阿姆没有多言，只是用帕子沾了茶水帮我把手上的血迹细细擦拭干净。
“去磨子街。”我道。
车轮缓缓碾过铺满雪泥的街面，路过锦屏馆的时候，我忍不住掀开帘子，听说江明棋住在这里面......我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全是凌景奕故意留下的气息，心中不由更加烦闷，正想放下帷帘，迎面行来另一辆马车，正正停在了锦屏馆门口，一人下来，离我不远，他不经意回眸，也瞧见了我。
“苏公子。”刘思邈巧笑嫣然地朝我打招呼。
“......”
他有一副好皮相，十五六岁的年纪，杏眼柳眉，肤如凝脂，既有女儿家的娇柔，眉宇间也有少年的英气，阴阳相宜，最是坤元该有的样子。
脑中不由浮现出江明棋昨晚的模样，竟觉他们看起来还有几分相配。
“听说锦屏馆的花炊鹌子好吃，所以我想来尝尝，苏公子要一起么？”刘思邈嘴上虽如此说着，眼神却是不大真心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大堂，“你是来吃鹌鹑的，还是别有所图？”
他拢了拢衣摆，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不想沾上一丝泥污，“苏公子说话有些好笑。您自己出门做那些事，我们出门难道就和你一样么？”
“那些事？”我一手摸到茶杯，“哪些事？”
他立在车外，用轻蔑的眼神看我，“苏公子是绝代佳人，有那么几则香艳传闻，也是应该的......啊——！”
我处处碰壁，心情本就极差，没忍住泼了他一脸茶水，施了粉黛的脸随即有些花了，他张大嘴巴，未及惊叫出声，我已经续好第二杯，又泼了过去。“你既然这么喜欢传话，就帮我给那帮坤元传一句，我要是再听见谁嚼舌根，也请谁喝茶。”
说罢放下帷帘，走出老远，还听得见刘思邈的哭声。进了岑方的书肆才算清静下来，一眼看去，铺子里空旷了不少，他已经将这里整理得差不多了，似乎处置了不少卖不出去的书册。
“我给你留了一些，应该是你喜欢的。”岑方指了指墙角的一摞策子。闻言，我正觉得好受了些，又听他道：“都是向、陈善本，算你八贯钱一本。”
“......”我道：“你当真这么缺盘缠？”
他不理会，只问：“上次与你说的事呢？”
我盘腿坐到他的土炕上，“昨日与父亲商量了，正是来交代的。”说罢从怀里摸出几张信笺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眉头紧蹙。
“冯墨礼？”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他说要干净的身份，自然也要将名字换去。我苦思了良久，好不容易才取了这么一个。
“知书达理，不就是‘方’么？”
他道：“狗屁不通。”
我道：“行行行，你有文采，那你自己取，反正要姓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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