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书院的院长室，里头的家具不多，装潢显得朴素优雅，桌前的小炉子燃着一缕烟，散发着一种令人孔窍顿开的香气。
一个女子，坐在桌前，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她年纪看似二十七八岁，姿态雍容，有一种出身名门的独特气质，一头挽着的长发，深黑中略带青色。
在房间的一隅，一个看似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垫子上，手中捧着一颗透明的球，里头有只半透明的金色蝴蝶。她正盯着蝴蝶看。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妈妈＂．这让那女性抬起头来，应了一声，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女孩似乎只是想叫一声，也没再说其他的话，女性于是又转过头，看起了手中的数据，原本温和开心的笑容中，顿时多了几分严肃与愁容。
门没关，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先是恭敬地做一个礼，这才说道：＂院长。＂
＂这两天有没有新入学的学生？＂院长说。
＂好像有个男生昨天刚刚进来。＂
＂男的？＂
＂没错，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之前有个朋友的小辈有考虑来．我问问看罢了。＂
＂既然是院长朋友的小辈，要不要我先去交代一声？＂
＂用不着。＂她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最后如何。就算来了，也不需要特别关照。这学院的风气可不是这样。＂
中年妇女低下头。尽管她深知眼前女性没有责备之意，但还是有些惶恐，毕竟在她眼前的，可是个地仙级别的人物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
＂院长请说。＂
＂蛟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有两名弟子领取任务……＂
＂然后呢？＂
＂其实这就是我要来跟您报告的事情。＂
＂怎么了。＂
＂之前跟您提到的那位新进弟子……打人了。＂
＂打人？＂她皱起眉头，＂为了什么？谁对谁错？他打了谁？＂
＂为了鲛珠。他打的就是跟他一起领任务的弟子，至于谁对谁错……＂
＂我懂了。＂她露出苦笑，＂这法子不差，可是伤人毕竟不好，告诉他，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犯了，也无须登记此事。＂
＂是。＂
院长轻轻挥着手，示意让中年女子退下。
＂好像终究得是去看看。＂院长喃喃说着。
走出门，唤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让她照顾女儿，随即驾起遁光，朝北边飞去。
她是院长，持有令牌，禁空限制法阵对她不起作用。
她从高空靠近了一座北边的小山．在缭绕的云雾与层层的保护禁制之内，有一方池塘。池边有两人，一个是弟子装束，另一个则是世俗人间目前常见的装扮。
地仙眼力远非常人能及，她遥遥望去，不难看见，弟子装扮的男性，脸上鼻青脸肿的。
那另一个就是那个新生了？叫做什么？司谨行……她继续观察，却见两人竟然是有说有笑，弟子的态度好像对那司谨行还有些讨好，不是刚刚才打过人？真不晓得怎么做到的。
那位弟子正在打扫周围，替池子里头增加灵液，而司谨行则大剌剌地坐在一旁，没有动作。
而在池子里，还有一个少女。面容姣好，人身鱼体，没穿衣服，长发披散着。下半身鳞片是深深的绿色。在她双乳之间，还有一整片淡淡的伤痕……
院长突然叹了口气。
大概是打扫已毕。弟子对着司谨行挥挥手走了。虽然没跟鲛人少女打招呼，但却好像是偷偷多看了几眼。
人之常情。院长不禁莞尔。小男生嘛，这样很正常。
倒是那司谨行……
他不但是看，直接了当地看，还特别帮少女把那长长的头发拨至身后，似乎嫌其挡住了美好风景。
这小子挺无礼的。她略为皱眉，沉吟片刻，飞了下去。
＂你……＂
＂师姐来的正好。＂司谨行看了她一眼，＂帮我替她绑个头发吧。这么长，都挡住了。＂
院长：……
师姐？
她一愣，随即想到，毕竟他刚来，不认识自己。而世俗弟子年龄通常较高，看到自己的模样，多少是有错估的可能。
＂大姊姊好。＂少女笑着。
她也不认识自己。但这反而让院长松了口气。
其实少女见过她。
就在少女父母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天。
还有差点就要了少女性命的那一掌……
＂别愣了，快来帮忙啊。＂
院长回过神，恍然地应了个＂好＂，没办法，就只好真的走上前，替她绑了一个长长的辫子。
＂谢谢大姊姊！＂
＂嗯。＂院长说。
＂云之走了，没人可以打了，今天就给妳看看这个。＂
司谨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来，放在池子边。
少女好奇的歪着脑袋。
简单的操作后，屏幕里开始拨放起了影片来。
短短几分钟的影片，讲述着某个失去了女儿跟太太的中年男子，跟几个同样年纪的人追求着一个共同小小梦想的故事。
影片搭配着异国语言的歌曲，但下面有着翻译。院长初时没太在意，但见到了诸如＂若是旁人的关心让你听起来像是挖苦似的，那又该如何？＂、＂如果时间能够洗涤一切，活着就会变得容易许多＂这些句子时，心中仍不免稍稍有所触动。
地仙境界，照理说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但那也是在运功时，只要还有这身躯，难免有着情绪，更何况，那些句子跟她的情境颇有吻合。
她不禁想起了一个陪伴自己许久的身影，这学院该是他的梦想，自己只想在他身后给予支持，哪曾想，现在变成了自己绝对不愿退让的一份坚持……
想及此，她轻叹口气。
倒是一旁的鲛人少女却已经潸然泪下。
只见从她双眼盈满而出的泪水，掉落到池子里，化作了一颗颗带着金色光芒的鲛珠。
＂他们好可怜啊！＂少女边说边啜泣着。
鲛人的眼泪可以化作鲛珠，而鲛珠的用途众多，从丹药到制作法宝甚至绘制符咒时也可用以增强效能。
此外，目前供不应求的道术傀儡，更有几处关键需要用到，虽然说并非不可替代．但终究会使功能无法发挥到极致。
而这也是目前这所书院可以支撑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有些人会监禁鲛人，施以折磨，迫其流下眼泪。但院长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这么做的。
在此之前，都是让弟子跟她说些难过的故事，让她流泪。
但弟子可不是说书人，哪有这么多故事可说？就算有，说得好不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幸好鲛人少女倒也很能感同身受，所以一个月也能勉强产出少量的鲛珠．却没想到，这个月的量，倒是被司谨行一天达成了。
鲛人少女时不时的滴着泪。司谨行在一旁还很狼心狗肺地提醒她：＂他们的梦想很轻，只是岁月太重。＂
然后少女又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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