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霰跟到膳房，自己饿得先拿了块椒盐麻糕吃。
她又拿了一块递给千江月，“月宫令，来点儿？”
千江月这才发觉，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只喝了一碗药。饿的时候，忙得忘了吃，现在都饿过头了，连饿也不知了。便拿麻糕吃了一口，胃里立时绞痛，只好皱着眉又放下了。“多谢好意，实在是早饱，撑得难受。”便又转头专心看火了。
珠霰吃着麻糕，又怕碎屑漏在书页里毁了书，便合了书，看千江月。千江月手上红通通的，手指都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有的还在渗血，一看就是给玫瑰花刺扎的。就算是拿剪子剪，人急了抓花，难免会刺到手。
珠霰道：“月宫令，您的手，没事吗？”
千江月举起自己的手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忙了大半天，睡了小半天，忙傻了，不经过珠霰提醒，她都感觉不到手上密密麻麻的疼。自己想想也好笑，“不碍事，我拔了刺，将养两天就好。”反正她从小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点苦，还受得住。
说着，开始给自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拔刺。有一根扎得太深，她拔出来时，痛“嘶”了一声。手都抖了好几下，便急中生智，伸出手在火前烤一烤，暖了暖，就没那么痛了。
珠霰阻止她，“你等会，我去拿个镊子来。”珠霰去偏殿自己针线盒里拿了个小镊子过来，帮千江月拔小而难取的刺。
千江月一力拒绝，“我自己来就成。”
珠霰快人快语，“都疼得发抖了，还逞强呢？”
千江月被她数落得哑口无言，只好伸出两只手，乖乖让珠霰取刺。
珠霰替她拔刺，只见千江月手上不止有小伤口，有几根手指，红肿得萝卜一般，生了冻疮。珠霰问：“春天了，怎么还生冻疮呢？”记得冬天的时候，也不见月宫令长冻疮啊。可惜了她一双葱葱玉手，肿成这样，不知道冻疮好了，能不能恢复原样。
千江月笑着掩饰，“生平也是第一次长，大约是浇水种花冻着了。也算头年来宫里的纪念了。”珠霰听了，就信以为真。
等刺拔完，又洒了药粉，玫瑰花也烘得差不多了。珠霰帮千江月收集好，装在千江月事先准备好的镂丝金袋里，拿彩带系好了，又叹息道：“这么多花，一烘，缩得只剩这些。”便陪着千江月回勾月殿了。
已经夜里，一进勾月殿，一股寒意袭来，冻得珠霰一哆嗦。珠霰点了夜灯，忙着到床上取取暖，一摸被子里，透心凉。被炉，也冷冰冰的。她又去寻炭盆，拿手试了试，一点残留的热气也没有。她又拿炭铲一铲，分明灰烬都是老灰，当时就啐了一口，“底下都是什么胆子，被炉也不热，连炭都不送了？”
她看了眼局促的千江月，春寒料峭，怪不得月宫令会在春天生冻疮。
说什么月宫令避世不出，她还颇为仰慕月宫令的气节，原来，根本是底下那些人，惯会扒高踩低，不来勾月殿，连日用的份例都不送了。
这样冷的被子屋子，不知道月宫令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还熬了这么些天。
珠霰想着气得很，把底下的丫头叫上来，指着鼻子训了一通。“饭都是白吃的？勾月殿的份例都能忘！还不滚去取炭来！“
那几个小丫头唯唯诺诺跑走了，走远了还埋怨，“明明是熏风姐姐说天热了，勾月殿用不上的……”
千江月本来还含笑看戏，觉得珠霰此人刀子嘴，却是个豆腐心。听到小丫头的嘀咕，脸上的笑变作落寞。熏风的意思……大约，就是皇后的默示吧。也怪不得这些人了。
等炭上来了，被炉底下烤热了，架子上的炭盆里也放足了，整个勾月殿暖和起来。
珠霰这才满意了。又见桌上摆着个蓝色琉璃瓶，里头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液体。便问了千江月，千江月说是早晨花上新接的露水。珠霰夸赞，“月宫令，你倒是个雅人，泡个玫瑰花茶，从花到水，花费这许多心思。”
千江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泡给皇后的，张院判说，要用玫瑰花茶给皇后养着。”
珠霰听了暗暗感动。都闹到冷战的地步，皇后都不理月宫令，月宫令心上，倒还放着皇后。不过，她最厌恶变着法儿爬高的人，又想是不是千江月作秀。遂道：“不如今儿我泡好了，送去正殿，省得劳月宫令跑一趟了。”
“那敢情好。”千江月松了一口气，“睡过头白耽误时间，我还怕皇后今日喝不上呢。”
珠霰笑了，看来是真心实意的。要真想邀功，又怎么舍得把献花献露水的获宠良机，让给别人呢？又道：“我说笑呢。待会儿我陪着月宫令送去。”
于是歇了一会，说了会话。千江月也爱读书，两个人还有些意外地相投。拿露水泡好了茶，又略放温了，才捧着珐琅花鸟小茶壶，一道去了白夜宫正殿。
熏风正在殿前守着，一见她们，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留水云继续守门，把珠霰和千江月迎到月门下头，低声说话，“娘娘枯坐一下午，此时好容易才困了睡下了，你们要看娘娘，改日吧。”
珠霰迫不及待指向千江月手中的花鸟壶，又大加渲染了一番千江月取露水、晒花瓣的功劳，要熏风千万给皇后娘娘喝了，替千江月说说好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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