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月莫名其妙，“熏风她怎么……”
“怎么突然冷淡了？”珠霰回书桌看书，“好解。月宫令的家世，不方便她攀高枝，就懒得对您花心思了。”
千江月很尴尬。刚来宫里第二天，就碰见同僚说另一个同僚的坏话，还说得如此光明正大。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此时不站队，来日必定两头不是人。
她清楚后果，但她秉奉正直，愣是哪边都没站，什么都没说。
珠霰也无所谓，她既然敢说，就不怕千江月向熏风去告状。
水云看着偏殿门口，又在思索。为什么问起皇上钦定，得到的答案不满意，熏风就走了，可太不像她了。也许……熏风求的，并不是什么高位女官，而是……成为皇上的女人？
希望是她想错了吧。熏风若是起了这样的心思，也情有可原，但说穿了是不忠于皇后，不忠于主子。品性就落到劣等了，并不值得深交。
是夜。
橘爻轮值，在正殿西厢服侍皇后。
千江月第一次宿在偏殿，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看宫里头的布局图，看腻了，就换宫令女官的手册看。
珠霰叫小丫头们烧了水，就在偏殿里头，架起屏风几帐，自己在木浴桶里泡澡。又喊水云帮她擦背，她擦不到。
白雾腾腾，偏殿里宛如山岚仙境。屏风上映出珠霰沐浴的倩影。
熏风拿着一串钱，去了偏殿后头。因着白日事，千江月有几分在意，便披了裘衣，轻轻咳嗽，跟过去了。
只见熏风到了偏殿后头月门，小丫头们在底下围了一圈。熏风拆了那串铜钱，散给那些烧水搬水出了苦力气的小丫头。小丫头们拿了钱，都开开心心，向熏风道谢。蹦蹦跳跳着去了。
夜里寒凉，千江月又止不住咳了几声。
熏风发现了她，“月宫令，见笑了。”
“你是好心，怎么会见笑？”实话说，四大丫鬟里，千江月对熏风最有天然的好感，她猜是因为熏风是其中风韵最像小柯吧。
熏风扶着千江月的肩，替她挡风头，“夜里风大，月宫令身子弱，回吧。”两人一路走，熏风又道：“好心未必好事。这些个小丫头得了钱，回去都是上供给各院的妈妈，自己能留个一两文，都是福分了。”
千江月初来乍到，听不大懂。熏风便说，这些小丫鬟都是辛者库出身，好容易给都宸局的妈妈相中了，分配给各院，才分到皇后宫里来。月例都要给妈妈们提成，更别说平日拿到的打赏了。
“听你这么说，这些小丫头，还颇为可怜。”
熏风点头称是。“终归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生得卑贱，就是死了，也猪狗不如。”
千江月听这话虽在理，但太显颓丧。似乎话里有话。便笑道：“上天如何生，人管不着。可既决定了生，便认真活，否则，倒不如立时死了。”这话，当初在鄢国，她是拿来说服自己的。
熏风以为自己话狠，没想到千江月更凉薄，苦笑，“月宫令说的对。奴婢的娘，便在辛者库。”
话里之话，原来在这。千江月道：“改日我向皇后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娘拨个轻松差事？”
熏风登时慌了，“这可不用。坏了规矩。”快到殿前，她放慢了脚步，“已经让珠霰厌我了，再让我娘沾光，我又得被她编排了，唉。”
被说坏话的同僚，终究是人，表面再温和，果然心里也有抱怨。千江月真觉这四大丫鬟，关系微妙，顿觉自己如履薄冰，偏向哪边，都是错。
两人回到偏殿，珠霰已经洗完，在炭盆边，拿干巾子绞头发。一见熏风扶着千江月，珠霰取笑道：“好家伙，大白天冷淡，晚上倒又要好了。”
熏风一咬唇，松开千江月，自去练绣工了。千江月一笑而过，她不觉得珠霰是什么坏人。真正的坏心思，都是揣在心里暗地使绊子，表面上还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水云怕闹得太僵，端了碟瓜子，去熏风那里陪着闲唠嗑。
千江月独坐在床，看着这三人，脑子里盘算别的。她也很矛盾，丫鬟内部倾轧，那是常有的事，只要没闹大，总无大碍；不过看着几个女孩儿结派，互相置气，她总是十分难做。这样的小麻烦，她刚来，又不好意思去烦小柯。
总之想了大半夜，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千江月还睁着眼，看见珠霰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外头出恭。
没一会，一种噪声响起来，简直穿人耳膜。怎么听，怎么响亮刺耳。
“有鬼啊——”珠霰衫裙都没穿齐整，就慌慌张张跑回偏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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