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势是从底下烧起来的，现在从安全楼梯下去往外跑，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楚瞋伤了腿，没法动了。六层楼，严墨怎么背着他往下走。
俩人在一瞬之间都懂了一眼万年的滋味。楚瞋从来没想到他生命可能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完结。
后悔吗？挺后悔的，自己作死往这里跑。早点跟严墨谈谈，没准早就谈明白了。
世间意外如此之多，没降临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感觉就是天方夜谭。谭里的水全砸到自己的身上，才体会透心凉的滋味来。
他们楼层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后头已经没人了。能听见咚咚的往下跑的声音，烟雾弥漫，严墨的眼睛被熏的直流泪。
“走吧，没事。要是真出事，跟我父母说一声，我很爱他们。”楚瞋边笑边滴眼泪，他擦了下嘴，嘴唇上的血染红了半张脸，湿毛巾刚才就被撞的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我也，挺爱你的。咱们俩……咳……相遇方式好一点就好了……嘿……”
安全楼梯的门轰然一声，有人迈着急促的步子往下走了。
“贴着栏杆走！”严墨把湿毛巾往楚瞋脑后一扎，直接堵住他的嘴。他躬身横抱起楚瞋，逆着人流往上走。
火在底下，今天的风势并不是很大。楚瞋现在没法挪动，往下跑，不知道会怎么样。往上跑，躲进房间。火势只要不是太大，消防员应该就能及时的灭掉。
为你，千千万万遍。
第一遍，先赌这一把。
严墨想。他还是个恋爱脑啊。艺术当真来源于生活，如果一年前告诉他，你一年后为一个男孩可能要赔上性命，那他肯定是不信的。
但现在，抛下楚瞋不可能。失去楚瞋，那余下的人生和岁月都将没有色彩，没有意义。
挣钱吗？为挣钱恐怕要忙的没时间花。父母亲人，都是注定要分离的，各自有各自需要陪伴的人。
他要陪伴的——就是楚瞋。
往回走的一路上，楚瞋疼的几乎昏厥，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徒然的锤了俩下严墨肩，想要他跟着人们一起往下跑啊。
浴室空间比较大，嵌入似的浴缸，靠着窗，周围一圈都是垒起来的，贴着瓷砖。严墨将楚瞋直接放到了浴缸边上，让他靠着后边的墙坐着。
他回头把淋浴的喷头和洗手台的俩个水龙头都打开了。他去屋里的，把包和手机还有床单被褥通通拽进了洗手间。
很幸运，屋里的毯子垫子布制品很多，他直接用这些堵住下水的口，让水在浴室里蔓延。把床单浴巾全都沾湿了用来堵门缝。
好在洗手间不是玻璃门。如果是玻璃门，温度太高，热浪很容易把玻璃炸碎。
严墨把一条彩色薄毯的一角绑在楚瞋的手腕上，余下的薄毯塞出窗外。既让楚瞋有事做，尽量的保持清醒。毯子的颜色又绚丽，救援人员还能更快的发现他们。
“你把门从外头堵上，你自己往下跑——”楚瞋明白严墨这是在求救。可往下跑出去才能有更大的逃生几率。被困在这里，火势如果控制不住，他们面前的就是死路。
严墨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忙着沾湿布制品，堵门缝。此时底下传来了消防车的声音，严墨松了口气。折身回到浴缸边，往里一看，他差点腿软倒下去。
楚瞋靠在墙上，闭着眼，门牙磕进了嘴唇里，肿的很高，粉色的肉往外翻着。捂嘴的毛巾早就被丢到了一边，米色毛巾成了粉色。他搭在浴缸里的腿，血浸湿了他小腿上的裤子，顺着洁白的浴缸往下流，像一条蜿蜒爬行的蛇。
这蛇，要吞掉他爱的人的性命。
“阿瞋，阿瞋，醒醒，醒醒，消防员来了。”严墨跪着浴缸的边缘，捧着他的脸，声音颤抖的叫他。
楚瞋眼睛睁开一条缝，肿翻了的唇动都没动。他用嗓子发出的气音跟他说。
“——走—啊——”像很多电视电影里重病之人被摘掉呼吸机的那刻的，粗重的呼吸声，带着回响。
“没事的…消防员到了……没事的……阿瞋！没事！”严墨边说边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睡……你乖……这会不困的……”严墨用手不断拍楚瞋的脸，楚瞋撑着睁开眼看他。
“对、对、不能睡。回去睡，回去睡个三天三夜，回去睡。家里好，家里舒服。不困，回家困，回家睡。”
**，困不困的还能控制咋的……
“手—机—”
楚瞋艰难的提醒严墨，严墨深吸了口气。洗手间里一层的水，都能有十公分高了，包被泡在了水里。严墨有些哆嗦的拎起包，拉开拉链，拿手机。好在包厚，泡的时间不长，手机擦了擦还能正常的开启。
严墨颤抖惊惧的说话声，楚瞋还是第一次听见。听见他颤抖着让秘书联系医院，准备血，准备医生。
楚瞋勾唇，是个笑的表情，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跟黏腻猩红的血缠在一处。
要是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出去，他就跟父母出柜，就跟严墨在一起。
——就算出不去的话，他们也是在一起的。
才二十一岁，算早婚的吧，不知道严墨要不要去国外领证呢。领个假的，中国不管用的。还是移民领个真的。可他不想移民啊，他还是喜欢中国。不过可以领个假的，没用的臭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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