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出来，林越也一下子勒住了马。林越笑着下马道：“那金大人受了教训，果然让媒人来退婚。”
“我得到了消息，那个元嵇回乡了，借口便是南面家里急病。”
林越打量下罗佑，半开玩笑道：“喂，你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吧？吓得人家连京城都住不下去了。这金奎好歹是户部的官员，户部侍郎谢大人与咱王爷也有交往，你总要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啊。”
罗佑阴郁着脸面向树林，一言不发。
那天自己对晴川说要杀了元嵇，并非不是他的真心话。
若是从前，他的世界只分为杀和不杀两种情况，在他从前的判断中，元嵇势必是要杀的。但是如今不行。
他是晋王府的人，王爷待他非但有赦免之恩，还有再造和知遇之恩，更兼他明白晴川想要安稳的生活，她不喜欢江湖仇杀的生活。
他有顾虑，就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杀人。
故而他不过是夜黑风高时，潜入到金府，将金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帐子里提了出来，告诉他，“如果元嵇再打晴川的主意，下一次，金大人的头可能会睡梦中拧下来。”
林越见罗佑不高兴，便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头，转换了话头，“罢了。我知道你定是因着王爷的缘故，不过是对金奎恐吓一番而已。”
罗佑神色怅惘，叹息一声，“林越，不知道王爷何时能回来？”
林越明白他的打算，“宁二小姐失踪不见，王爷很可能一时不会回来。时局有了新情况，西陵郡发生叛乱，王爷即便回来也会很快去军中。没有人比王爷更了解西陵和河西两郡的情况，陛下很可能让王爷前去平叛。”
“罗佑，我知道你是为晴川着急。不如这样吧，我林越这么些年也有些积蓄，再从几个兄弟那里借一些，罗大哥就可以先在外头租住一个房宅，待王爷回来，和王爷提一提，只要晴川姑娘心里有你，先把这婚约定下来。”
“王爷与宁二小姐成了如今这番情形，我怎么能再因此事烦扰他，更何况还是安定侯府。”
罗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安定侯，是太子的人，又因宁二小姐和离之事，与晋王的关系愈发得僵。
他与晴川相隔的不只贫贱这一道坎。
*
夜，黑得不见五指。
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划过夜空。
小小的她本在睡着，一下子惊醒。
她哭着跑了出去，看到有人倒在了血泊中，只见火光冲天，房子燃起熊熊大火。
四周一片嘈杂。
她当即吓傻了，直到灼热的火烘烤着皮肤生疼，她才嚎啕大哭出来。
“哥哥，哥哥……”
晴川恍然坐起来，惊出了一身的汗。
好久不做这个梦了。
今个忽然再次梦见一个小女孩，仿佛站在着火的房子前大哭。
难道那是自己吗？着火的是自己的家？
如果那是自己，那口中的哥哥是谁？
自己本来有个哥哥对吗？
这么多年来，晴川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一切，其实自己到底多大，哪一天生人，没有人知道详细的。
侯爷约摸自己当时是四五岁的样子，在一群饥肠辘辘的孩子中选中了自己带了回来。
深秋的白杨林，静谧萧条。
脚下的落叶积攒得很厚，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
罗佑右手携剑，晴川行在他的左侧。
“晴川，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晴川双手背后，四下瞅了瞅树林子，蹙眉道，“不知道，这树林子有什么可看的？”
“你果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啊？”晴川不解，斜睨一眼看向罗佑，“神秘兮兮的！别卖关子了！”
罗佑淡淡一笑，伸出左手微微揽了晴川的肩头，“出了林子，你或许就记得了。”
晴川瞅了一眼罗佑，忽然提了提脚下的裙子，飞快地往树林外跑去。
罗佑略有吃惊看着她飞快跑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晴川气喘吁吁地跑出了树林子，回头看向树林方向，刚要喊罗佑，却忽然被另一方向的温和声音止住。
“晴川——”
他温和的唤她。
晴川愕然回头，见罗佑泰然立在自己前面，她不服气道：“你使用轻功，这叫胜之不武！”
罗佑唇角微勾，靠了过来，“谁要和你比试？不过，你的确比从前快了不少。”
他看着她：“晴川，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晴川又四下瞧了一番，眼神里满是迷惑，望着罗佑摇头。
罗佑的脸果然耷拉了下来，此时略侧了身体，看向那一头的树下，树上拴着他的马。
晴川见他不高兴，忽地拽了一截树枝子扔了过去。罗佑抬手接了扔过来的树枝，这才转了头看过来，眼眸却是高兴的。
看来没了姓元的烦扰，她又和从前一样活泼了不少。
他拿起她的手，“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晴川下意识地抽回手，他却稳稳的抓住了。
记忆中那双细腻嫩白的玉手变得粗糙，手面上有伤，“冬天别沾凉水了，小心生冻疮。他们谁要是欺负你，告诉我。”
晴川没有说话，侯府后院的复杂并非罗佑所能了解的，便只得转移话题，“到底，你让我记起什么事情啊？”
他摇头一笑，带些淡淡的失落，“你果然不记得了。”
初夏时，王妃和离，晴川也要一起离开王府，心里只是难过得很。二人就在这儿见面，她抱着自己哭得和泪人似的，“罗佑，你要常来看看我，不能忘了我……”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他记忆忧心，回去后接连半个月失眠。
此时，罗佑望着她，“傻丫头，就是在这儿你哭着和我说，我的娘子是你，不准我喜欢别人。”
晴川的脸一红，恍然记起曾经抱着他哭得眼泪鼻涕狼狈的情形，此时反口道：“我没说过啊。是你一直犯傻时喊我娘子的！”
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沉沉一句，“不许抵赖。”
“等王爷回来，我就和王爷说我要娶你。最近我在看几家宅院。”
她忽然探出脑袋，“你哪里来的银子？”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不是偷不是抢。”
她心里既甜蜜，又生出些难过。
她知道罗佑来王府没两年，并没什么积蓄，从前在殇影楼更只是楼主的杀人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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