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受教了，只是——”他顿了下，语速微提，“只是此次儿臣怕是让父皇失望了！”
“儿臣自北漠战场受伤后，臂力大不如从前，这箭术也有所后退。故而，这次狩猎盛会，儿臣只能全力相助二哥和五弟了。”
“荒唐！”皇帝萧琰震怒，“你晋王是怎么回事？！想当初你的英勇善战、无所畏惧都去了哪里？！不过是一点小伤，就躲在壳子里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岂是堂堂大将军所为？！”
“儿臣知错，儿臣自知大将军一职也是父皇向着儿臣才留着的，故而常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懈怠，以求不辱将军的使命。”
萧琰眼底渐渐浮出冷色，瞳眸微敛，目光从萧子隽的脸上淡淡移开，看向被白雪覆盖的枯草，忽而他冷哼一声，“你是在试探父皇？”
眸色瞬间凌厉，直逼萧子隽，“还是在怀疑朕？！”
萧子隽惶恐下马，躬身作揖，惶恐道：“父皇息怒，儿臣绝不敢有此意！”
马上的萧琰眼底的冷色愈重，划过让人捉摸不定的思虑，声音沉了下来，“你要记住，朕的心思任何人也猜不得。朕做任何决定都不是没有道理。”
语速是不紧不慢，然警告威慑的意味让人后脊背冒凉气。
虽是冬日，底下的萧子隽竟然出了一丝薄汗，他态度只能愈发恭敬，等待皇帝的执意。
“朕命你今日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在冬狩会上有出色表现，若有偷懒，朕决不轻饶！”
萧子隽头放得很低，一字一顿：“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他的话刚落，只听得“叱——”的一声策马，皇帝的马已经窜出了老远，身后皇帝的护卫队也如风一般跟了过去。
不过一刹那，很快了无踪影。
仿佛刚才父皇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也没有和自己说那番话。
然而那些话却犹如洪钟响在脑海。
萧子隽立在原地望着林海雪原，眼底有惯常冷冽的寒意，寒意之下是深深的悲凉，父皇对他仍有难解的不信任。
高铭从不远处走了上来，刚才的主子与皇帝的对话，他看在眼里，显然皇帝仍对王爷十分的严厉，容不得王爷刻意的走近。
这一刻，看到王爷落寞的身影，他居然有些替王爷难过。
他近前道，“王爷，眼下这狩猎是按原计划还是——”
没说完的那句是——要不要依旨意全力以赴狩猎？
萧子隽不答，只面色冷漠阴沉，片刻之后，他一跃上马。
王爷没有回答，高铭心里没谱，见马上的王爷在紧了紧缰绳欲策马而走的情形，便试探问：“属下这就继续按原计划进行。”
晋王冷冽的眼神缓缓移了过来，冷冷吐出一句，“不要自作聪明。”
高铭反应过来，此时笑了：“属下愚笨，适才意会错了。高铭这就吩咐下去，全力配合王爷狩猎。”
马上的萧子隽依旧不语，忽然伸过手来，高铭会意，立时递上了弓箭。
萧子隽拉弓搭箭，星眸凝神，箭矢冲的方向正是一只飞快而过的成年白狐。
“咄”地一下，箭矢没入身体，白狐登时倒地。
“王爷好眼力！”高铭侧头，小卒立时过去捡了那猎物回来。
适才大家都不在状态，王爷却瞬间看到了猎物，反应极快。
准备离去时，却忽然见林中窜出一只雪白毛茸茸的小白狐，发出呦呦的哀叫。
萧子隽目光微侧，看向已经被收到马背上的成年白狐，眼底闪过一抹情绪，却是稍逊即逝。
在高铭正准备递给王爷下一支羽箭时，王爷这时候却一跃下了马，然后步伐矫健直奔那雪地枯草里去。
那小狐狸并不怎么好抓，费了一番功夫，王爷终于抓回来了。
“拿过来笼子。”
高铭想起事先备好的一些折叠笼子是专门关押活着的猎物，此时便寻出一个小笼子递给了王爷。
小白狐瞪着漆黑的眼珠，煞是可爱，萧子隽将小白狐装进竹笼子里，仔细看了一番似乎很是满意，然后郑重将笼子递给了高铭，“保护好它。”
高铭犹如接了烫手山芋一般，王爷如此珍视，真害怕今日狩猎结束后这白狐能否活下来。
*
狩猎了一上午，诸王和将军们很快各自为战，茫茫林海看不到其他的对手，大家或在山林或在草原。
晋王这边进展还算顺利，此时决定要生火吃点东西。
晌午的时间，却看不到冬日的柔和阳光，这会儿天气阴了下来。
干的木柴稀少，晋王踹下一截子松木，高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着了火。不多时，空气里浮出烤好的肉香。
篝火在寒风中呼呼旺着，萧子隽坐在一段枯木上，撑着膝盖啃完了一块肉。
他一言不发，想起父皇上午说过的话，心情有些沮丧。
低头的刹那，看到腰间的那只平安福袋，这会儿，他的心暖暖的。
丫头很喜欢吃这些烤肉，果然这烤肉一个人吃没什滋味。
萧子隽清点了下收获颇丰的猎物，心情却并不是自豪。
他脑海里忽然想到那句话，即便赢得每一场，可是最后一场输了就意味着输了。
风劲角弓鸣，雪尽马蹄轻。
通常，雪后会有猛兽觅食，对于常狩猎取乐的贵族来说最清楚不过，故而冬季虽冷，却因山林消瘦，走兽难遮，更好察觉猎物所在。
当然这个时候的猛兽也十分的凶悍。
精明的猎手要懂得如何躲避猛兽，不能与猛兽拼蛮力。可也有人想挑战一下。
萧子隽猎了一些体型小的猎物后，忽然想去守株待兔一下，看看黑熊出没多的洞穴附近是否有可能。
然而并无收获。
忽然一只麋鹿飞快地掠过枯黄的灌木层，萧子隽拿过箭的时候，麋鹿已经逃之夭夭。
猎鹰凌空扑棱着追了过去，试图寻找麋鹿的踪迹。萧子隽亦骑马逐后。
噌——，空气里有箭矢摩擦穿过的声音。
这种声音虽然很轻，很轻，似乎就在附近。
声音却刺破了耳膜，萧子隽的心一下子警惕起来。
此箭非此次狩猎专用的箭，是一种更轻便携带、射杀的羽箭。
有人私自带了别的箭镞入内。
（午时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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