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极其期待他的下一句话，却渐渐看他缓慢的阖了上双眼。
“师父……师父！你不要睡！”
她紧张得晃动他的身体，声音抖动，自言自语：“你是不是冷？是不是？”
“没事，没事，轻轻给你暖暖——”
苏长卿阖上的眼再次睁开，眸光微弱，声音近乎低不可闻，“轻轻……你可喜欢过，喜欢长卿？”
泪水顿时汹涌而出，轻轻抱紧了怀中的他，心这一刻抽痛。
师父的好，自己哪里不懂，只因为一时走不出过往，不敢应了这份情。
她抽噎着点了头，“师父，轻轻一直喜欢你，一直——”
记忆中，她第一次崇拜和喜欢的人，非苏长卿莫属，只可惜，那时的他更像一个长辈。
经历了那么多，对师父的感情渐渐变了，变得亲情友情更多一些，然后慢慢放下，存在心底的一角落。
这一路，南下相伴、颠簸遇险，师父对自己的照顾愈发周到，那样的情感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
苏长卿听见那句喜欢，嘴角微动，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眼睛再次缓缓阖上。
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下来。
他欣慰了。
耳畔听见丫头的哭泣，他的心莫名的温暖起来。
这一生，自己孤独了很久，如若死去的时候，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哭自己，他就算是幸运了。
可隐隐的，他心底有无限的遗憾在缠绕。
他这么多年都在为回到故乡而不懈的努力，回到那个明明冷酷无情的地方。
十一年前，他离开时，春色烟柳满皇都，今时雨雪霏霏，他仍在外乡徘徊。
他好累，好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去，会挺不过去，就如同今日之险。
他总劝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苦。他隐姓埋名，隐藏了真实的自己，外人面前看似无求无欲的苏长卿，内心却有最疯狂的执著。
怀中的人儿偎在胸口处，他能觉出她的体温，她的芬芳。
也许两人这样睡去，醒来就是一个春天。
……轻寒公子……
耳畔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暖烘烘的。
轻轻忽地就醒了过来，身体盖了一件大氅，她想极快的坐起来，才发觉头晕乎乎的。
四周暗了下来，有火光闪烁。
缓缓爬起来，才看见师父坐在那拨弄着火，是柴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音响。
见她醒来，他起身走了过来。
“师父，我们都活下来了？”
苏长卿笑着点头，“师父一向命大，你跟着我，一定会没事的。”
第一次师父在自己面前说大话，仿佛从前的那个花无痕。
“你的伤——”
“不要紧。都是些皮肉伤。”他望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你不该将那两粒药都给我服下，如今你身体也需要一粒，不知你心口难受么？”
她恍然大悟一般，自言自语，“原来，这药是管用的。”
那会儿她见苏长卿昏睡过去，以为没什么希望，自己又累又冷，便也心灰意冷地抱着他昏过去了。
“师父放心，没有不舒服。只受了些擦伤。”她又道，“那两粒是什么药？”
他朝她一笑，“是为师研制了多年，是恢复内伤的药。之前，你也服用过。”
轻轻不解，“什么时候？”
“上次，师父救你回来的时候。”
“是梅林山庄？”
“算你不笨。”
她嗅了嗅下鼻子，“好似什么熟了？”
火光映照着丫头的面庞光彩起来，那面颊凝着一块血迹，苏长卿抬手为她揩了去，随后又低了头，摇头低低地笑了，“果然是馋猫鼻子。”
轻轻瞪大眼，用手蹭了下自己的鼻子，师父将那火堆里埋好的一截子食物拨了出来，她急忙伸手想碰触，却被师父给挡了回去，“小心烫，我弄好给你。”
只见他掏出一把匕首，将烧糊的地方一削，露出里面白色的肉。
轻轻接了过来，望着师父，苏长卿点头道，“你尝尝好吃么？”
她咬了一口，“是山药？”
“难得你还能尝的出来。”苏长卿又拨出一截子，“这地方山林谷地，入冬按说什么也没的，没想到我竟然走运挖出了不少的野山药茎来。这山药最是好存活，各地都能生长。”
说着，他自己也叉了一个吃了起来，“我们吃上这一顿，就有力气了。”
“天马上黑透了，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
轻轻点了头，目光看向他血迹凝结的后背，心里头暖不起来。
铺好了树杈，师父对她道：“坐到这边来，靠着火。”
轻轻便也坐过去，师父伸手想拢了她，她竟然还有些生涩的躲避。
平和的时候，忽然这么一抱，还真让她觉得尴尬羞涩，甚至有些排斥。
“傻丫头，这有什么，你不是说过一直喜欢我么？”
这语气倒有些花无痕的邪肆。
轻轻的脸一热，没想到那会儿说的话，迷糊中的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苏长卿的怀抱到底松了开来，淡淡的话语传来，“我们不可以离开这个火堆，既要驱寒，又要恐吓野兽。相依取暖而已。”似是在解释。
……
火堆在燃烧，二人靠在一起，披了同一个大氅。
“想不想听师父讲个故事？”
“嗯。”怀中的她有些困。
“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
轻轻最喜这类话本子，故而一下子有了精神，笑道：“师父快讲啊！”
“从前有个小少年，生活在一个富贵的家族中，表面看着富贵无双，其实却很孤独。好在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义妹，只小他一岁，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成长。”
“她很聪慧，也很调皮，会替他抄写文章躲避惩罚，又会在他背书的时候一旁提词，帮他躲过一次次可能的惩罚。。”
“有这样的妹妹可真好。”
“后来他们年纪渐大，彼此生出爱意。然而，少年的婚姻自己做不了主，他的家族规矩森严，父亲十分的威严，而母亲又不得父亲的喜欢。”
轻轻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没有爱却捆在一起的婚姻。由此她想到晋王当初迎娶自己也是因着别的打算。
“他的父母感情不好，我想那少年一定很难过吧。”
“让他最难过的，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成了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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