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有些突兀地问道：“听闻前些时候，家里招了贼？”
风小辛道：“这点小事不劳殿下惦记，城守衙门的人已经将贼人正法了。不过很是奇怪，抓到六人，全判了斩刑，量刑这么重，也不知他们依的是哪一条律法。”
贺威在旁道：“你可知是何人下令，城守衙门的人才会如此勤力？还判得这么重？”
风小辛目光一动：“难道是殿下？”
“正是！”贺威点头，“殿下这是要替你出气呢！还不谢过殿下。”
风小辛微微一笑，冲着江宣宇拱了拱手：“有劳殿下惦记。我本想等此次回来后，亲自去捉拿贼人，寻找真凶，为门房老张报仇，却不想城守衙门竟然改了渎职枉法的性子，依法依规将这案子办了。我先前还以为这些官僚转了性，没想到原来是殿下发了话。”
江宣宇笑而不语，贺威则皱起眉头：“风司典这说的是什么话？城守衙门也受殿下管辖，哪里会有什么渎职枉法的事！”
风小辛不理他，冲江宣宇道：“若是如此，殿下可真得好好管一管这城守衙门了。下官虽是小吏，但终是朝廷的人，家里出事时城守衙门尚且如此，可以想见，若是平民百姓家中有事，他们又会如何不管不问。有法不依，有贼不拿，只有等贵人开口才出头办事，而且办事之时不依律法，只依贵人之意，这样的衙门于百姓何益？于我大巽何益？”
“你！？”贺威见自己不劝还好，一劝风小辛反而来了劲，不由动怒。
江宣宇微微一笑，道：“说的好。不过……风司典，人活于世间，当明白一个道理——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若想活得比别人更好，若想天地间一切都以你为尊、绕你而转，你便必须掌握力量。这力量或是单纯的力量，或是别人不敢触碰的依靠。前者要靠你不断努力，后者……却不仅要你有几分才能，还要有一些智慧。”
风小辛点头：“殿下这话说的真好！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原是不错的。所以有些道理听听便就好，实际之中，还是要听从自己心意。靠山这东西最是不稳，为人之道，当是全靠自己。”
贺威皱眉，低声道：“风司典，你这话是何意？”
风小辛一笑：“贺大人是官场的老狐狸了，难道还听不懂？”
贺威面色一时阴沉，却不便发作。
江宣宇看着风小辛，道：“我也曾年少，知道少年心性，总觉自己前途必是光芒万丈，所以恨不能与全天下为敌，方显自己之不凡。但一路走来，哪个少年不是倍受打击，最后消磨？你看满朝上下拜于我脚下者，哪一人少年之时不曾桀骜不驯？但最终，还不是磨平了棱角，明白了做人其实不如做狗的道理？”
这最后一句说得直白，却隐有图穷匕见之意。
风小辛目光微动。
贺威自然也明白了江宣宇的意思。
应当表现出的器重，江宣宇早便已经表现，风小辛若是有意，早在贺威指明是江宣宇出面命城守衙门替其出气时，便当拜于桌案之前，以示臣服。
可风小辛后来却隐约指责起江宣宇来，其心意如何，江宣宇自然不会不懂。
你是聪明人，你也是有才能的人，但有时人太聪明、太有才能，便容易迷失自我。
这大巽终是我江家的大巽，你便再有本事，也只是我江家的一条狗。
想要活得好，想要时时有骨头——甚至是有肉吃，便要老实地伏在我江家人的面前。
我本想与你好好说话，奈何你自视太高，我便只能往难听里说。
或是伏于我脚下当我门前走狗，或是连人也不要再做，两种选择，两种命运。
风小辛，你伏是不伏？
江宣宇面带笑容，看着风小辛。
风小辛笑：“殿下这话便不对了，做人若不如做狗，那你我为何要投胎人身？不如做狗，那干脆自杀之后赴黄泉之下，请求阎王让咱们转世投胎变条狗好了。不过我可不想做狗，做人挺好的。”
贺威面色大变。
风小辛说这话，等于是公然拒绝江宣宇，其言语间说投胎做狗之时，又说什么“你我”“咱们”，却又等于是公然侮辱堂堂皇子。
这小子好大胆！
不过……倒正好！
贺威不由心中暗笑，心道：你小子的运气实在太好，本想借顾成阳之手除掉你，不想却闹出了隆国军队这么一出，反而让顾成阳断送了性命，送了你一件大功。我正愁将来要怎么办，你却直接顶撞殿下，这可不是在找死？
江宣宇面色微变，但随即一笑：“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随后，他缓缓起身，道：“贺大人，你们且忙。”
说着，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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