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尚君成出了门,英娥才微仰着脖子问赵令如,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问道:“小舅娘,父王真的会娶后娘进门么。”
英媛年纪小着几岁,听到“二娘”两个字,登时就红了眼圈,委屈巴巴地道:“我不做唤别人做娘亲,我就要姨娘,就要姨娘。”
端木芬最见不得小女娘的眼泪,忙不迭了揽了小姊妹入怀,哄道,“小舅娘不过这么一说,多半不会的。”她话虽这么说,瞥向赵令如的眸光却有着浓浓的忧心。
陆萱是正妃、侧妃她是无所谓的。只是心疼这两个孩子,如今郡王府嫡子的位置还空着,冉襄若果然再娶,将来有了嫡子,姊妹两个即没有亲娘的照拂,又失了父亲的关心。日子会怎么样,实在是很难说。
陆萱再怎么别有用心,至少不会为难两个小孩子。再则,她恁般要好名声,也不至于冷待了小姊妹。
可是依着陛下的脾性,端木芬和天统帝虽只数面之缘,可邸报上看的,耳边听的,便知道恁是个多疑的性子。看着是倚重陆家,心底未偿就没提防着。
陆家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右相,又有个年轻轻的兵部侍郎。皇帝会肯抬举陆萱?如果他真想晋冉襄为亲王的话。
赵令如迎着端木芬忧心忡忡的眸光,淡淡一笑,揽过两个小翁主,在各自的脑门上亲了一亲,安慰地笑道:“舅娘只是随口骗骗恁讨厌的家伙,你们怎么倒当了真。”
她话是这么说,眸底却闪一抹狡颉的淡笑。皇帝对湘王已是越来越不满了,而太子和陈家,皇帝又不不放心,也是时候再培养一方势利了。陆家和旬阳王是最现成的,且陆渊和冉襄看起来又都是秉公执义之人,三足鼎立。
皇帝在朝堂稳,就算哪天他不在了,朝堂也还是稳的
因尔,冉襄晋亲王是势在必行的,现下所差的无非是个契机。陆萱身为陆家的女儿,皇帝怎会让她做亲王妃!
就在焦惶揣测的气氛里,日子不声不响进了伏天。然更先到来的,却不是暑天的闷热,而是遂宁传来的令人愈加胆颤心惊的消息——陛下龙体欠安,着太子往遂宁伺疾。来传令的还是湘王亲信。圣旨虽盖了皇帝之宝,可恁笔迹……
皇帝身边几位中书舍人的笔迹,陈道三都是看得烂熟的。且他们也都跟着皇帝出巡了。为甚么好好的就换人书写。
凡此种种迹象,皇后怎放心让太子成行。
“大哥,遂宁恁边有消息了么?”
陈道三刚迈过坤淑殿穿堂的垂花门,陈皇后就从里边接了出来。陈道三看了皇后一眼,眸光四下一转,陈皇后将宫婢皆谴了下去。
陈道三一面往里走,一面摇头叹息,“人是回来了,可消息……莫说陛下了,就连旬阳王都没见着。还有陆家恁两个,则是避不见面。”
“这是甚么意思?”陈皇后努力控制着心慌,用平静的声音道:“陆渊还就罢了,我看陆苰却不是狠心狠意的人。他的妻小都还在京师,倘或遂宁有变,难道他就不怕累及家人么!”
陈道三往竹椅上坐了,叹道:“他到底年轻些,许多事未必能依着他的意思来。莫说是他,就是陆渊,在京里他还有朝臣的支持,到了遂宁统共就恁么几个人,老三真要想耍花招,他又能有甚么法子!还有老二,他一个木头似的性子,也不顶用。如果老三真的想在遂宁玩花招,必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陈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哼了声,“怪道宁阳今年忽想起回京祭祖来,只怕就是来帮老二的。这天底下,若说陛下信谁,除了这位亲妹子再不做第二人想!有她在,老二是如虎添翼。”
陈道三却摇头道,“若只是老三耍花招,恁倒好办。太子坐镇京师凡事都循规蹈矩的,并无错处。且京中的朝臣小一半都是支持太子的,还有些清流文臣,只知‘正统’二字。只要太子无失德之处,老二也玩不出花样来。就算太子去了遂宁又怎么样?太子奉诏伺疾,是满朝上下皆知的事情,是尽忠尽孝的善行。难道他还敢真的害了太子不成!老二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大哥的意思是……”尽管陈道三说的在理,皇后却是做娘的,心里总是担心的,“让裕儿去?”
不想陈道三仍是摇头,“不,去不去的且不急。我只怕这是陛下的意思!”
陈皇后听得糊涂了,“这又是甚么个原故?”
“这你还不明白!”陈道三瞥了眼皇后,冷笑道:“陛下是个甚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往年有陆渊在京里,他自认是个眼线,所以才放心些。可今年你觉着他会真的放心太子和我么?再则说了,若非是陛下的授意,陆渊恁可是只老狐狸,我可不信他会一点风都露不出来。陆家和太子妃亲近,还是和老二亲近些?我可不信他会眼瞅着老二做怪。”
陈皇后急道:“依大哥这么说,裕儿该尽快起程才是。万一若恼了陛下,扣下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可怎么是好。”
“唉。”陈道三深叹道:“你急甚么,去不去的总要让我和太子商量过才是,哪有这样的着急的。倘或我估算错了呢!虽说老二未必敢把太子怎样,可若太子去到遂宁,咱们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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