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想起了溶洞中所见的界阵，于是说道：“难道在鬼鸣殿下面，有一个界门？”
“是，”她说道，“正是田姑娘所见的那个。”
“为何会出现在春鸣山的溶洞里？”
“我义父说，那界阵极为庞大复杂，星位悬置于五邑城之上，在整个五邑城的哪里都有可能出现，所以那些高人移星易宿，将这道界门生生控制在春鸣山，以阵法强固，以保护五邑城城中百姓不受困扰与惊忧。”
我皱眉，第一次将这个界阵同卿萝所说的上古陵墓联系在一起。
那个界阵的事情，我没有同任何人提过，包括师父和杨修夷，自然也不会同卿萝去提，以及，卿萝所说的那个上古陵墓，因为她没有答应与我交易，我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去想，两者似乎是同一个。
唐采衣继续说道：“那位老者当时还对我义父他们说，那界门不会留在五邑城太久，撑过这二三十年，那界门所在的结阵便会离开五邑城，我们只需要保护好那界门即可。但是三年前的那一场地动，那界门重又出来了，就在田姑娘所看到的那个溶洞中。”
我点头：“所以，你才时时去春鸣山？”
“此事暂时独我，玉弓，还有吴洛知晓，现在多了田姑娘你，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那些高人，还有你义父呢？他们如今何在？”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我义父去了何处，早年他唯恐行尸再度危害人间，便前去寻找真相，至此人间蒸发。临走前，他将我安排在吴府，让吴洛娶我，给了我一个行事稍微方便的身份，并还同我说，无论发生，不要去找当年的那些高人，因为那些行尸极有可能与他们其中数人有关，只是那时我义父不知具体是谁。”
“他走了多少年？”
“七年了，不过，义父期间会不时给我寄来书信，让我知道他是平安的。”
我点头：“如此甚好。”
“但是，那界门越来越稀薄了，”她眼神变得晦暗，“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她没有说话，沉默好一阵，说道：“我曾经是一个殇女，沧州殇女，田姑娘可曾听过？”
我点点头：“听过的。”
所谓殇女，是沧州特有的。
女为阴，琴为引，招亡魂回顾七日，以保家宅，福佑后人，并能令亡者入家中亲友之梦，交代未完的后事。
在沧州，许多富贵人家，家中有丧时，会专门聘请这些年轻少女在新坟前弹琴七日。
弹琴的少女便唤曰殇女。
殇女并非谁都能当，一不能太丑太矮，二不能八字太硬，命格要极阴，三不能家中有父有兄有弟，四是必须二十岁以下，且体能极好。毕竟弹琴七日，只能吃零星东西，睡很短的时间，不是谁都能熬得住。
殇女也并非谁的活都接，一是在盖棺时必须亲自看一眼死者面相，对了眼缘能接，对不上眼缘多少银两也不管。二是家中只有一个女人的不接，家中儿子超过五个的不接，除非女儿数目更多。
因殇女需得极阴体质，且年岁只能到二十，并不好寻，故而酬金极高，此前曾有专门培养殇女的坊馆出现，但我听说殇女越来越不好培养，入不敷出，这些坊馆渐渐消失。
“我为极阴之体，又曾为殇女，常与亡人作伴，因此我靠近界门时，丝毫不会觉得难受。若我义父迟迟未出现，那么我只能尽我所有之力，阻止那界门再破，包括以身祭阵。”唐采衣说道。
我看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睛变成这样，她一定对自己做过什么。
这时沸腾水声渐起，她看向茶壶，伸手取了软布将小泥炉里本就不大的文火熄灭。
我看着她将软布折叠好放在一旁，心中佩服她，但同时也发现，她极大可能不信任我师父和杨修夷，包括我。
她对我所说的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可以深入打听的出来，但我现在寻上门来，主动说起这事，她也没有要我帮忙的意思。
我从来不喜太过热情的去帮人，主动将热脸往前贴亦是不可能，但此事不是小事，也许给师尊和师公写信会来不及，我等下可能需要去找一下杨修夷。
待水沸腾的不那么厉害，她以另一块干净软布将小壶提起，往小茶壶中倒水。
热气腾起，白烟袅袅，我不再多问多说，看着她指尖的动作，最后接过她递来的茶盏，色香味皆是一绝，茶艺极其之妙。
喝完茶，小坐了阵，我起身告退。
出来时，在门口看到之前所见的那个丫鬟，正摆弄着她胸前的头发，见到我后冲我憨憨一笑，走来福礼：“见过田姑娘。”
“装什么。”我边走边道。
“切，”她低低嗤了声，跟上来，“我演的这般像，你也看得出来？”
我没有接话，待走出去很长一段路，四周都无人了，我在一棵银杉树下回身，看着她道：“刚才我和唐采衣的对话，你可听到了？”
“我倒是想，”她将头发在手中打着卷，“唐采衣近几年不知发什么疯，往她自己身上置了一堆邪术，我身上有我父亲为保我纯净而设的罡气，我一近唐采衣，我的罡气可能会被破坏。此次若非听闻杨修夷来了吴府，我想着是否可以在他旁边探听到什么，否则我连吴府都是不愿意来的。”
我拢眉：“你之前同我说的上古陵墓，万一里面的情况同样不适应你，你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只能找下一家，但在那之前，总得争一争，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想了想，我说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上古陵墓在哪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
“但是老规矩，”我看着她，“交易与否？”
“我说，你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吧？”她双手抄在胸前，“我让你不去，是为了你好，你不告诉我这上古陵墓，却是在断我的希望，你觉得这样妥？”
“你不让我离开这里，也是在断我的希望，不是吗？”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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