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被捞上来时，身上满是淤泥，形容狼狈，林虞氏又是疼惜又是气恼，将衣衫披在了她身上，狠狠盯住周星罗：“你记着，这事没完！”
“放心吧，姨母。”周星罗微微勾起唇角：“我大量得很，婉儿醒了以后再同我赔不是也成。”
“你！”
林虞氏气得不轻，可怀里的人却在瑟瑟发抖，没了法子，只得先带着人离开了。
“小姐，这俩人也太嚣张了！”小棠愤愤出言道：“若不是这么多人瞧着，只怕她们就要倒打一耙了！”
不同于小棠的愤恨，周星罗面上一派平静，摩挲着衣袖上的绣样，老夫人屋里走出一个婆子来，故作惊讶地询问道：“这是怎的了？”
她面上流露出为难之色，仿佛难以启齿一般：“这……婉儿妹妹落了水，刚叫人救上来，祖母的院子里还供奉着菩萨，却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会冲撞神明……”
那婆子一怔，众所周知，老夫人对礼佛一事看得极重，若是真如她所言，冲撞了神明，那还得了？
旋即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您先回院子吧。”
小棠看着自家主子明丽的面庞，疑惑不已：“小姐，您怎么不揭发她们母女的罪行，反而说起了礼佛的事？”
她一面朝外走，一面道：“这么大的动静，祖母岂会不知？若是想管，早在闹起来时就派人出来了，眼下推了个嬷嬷出来，不过是做做样子。”
“啊？”小棠简直瞠目结舌：“那……”
“祖母不愿意管旁人的闲事，可这事若是对她老人家有影响，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三言两语，将老夫人的心思尽数道出，这还是原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周家小姐吗？
见小棠发怔，她将眼眸转了转，淡淡道：“走吧，咱们去小佛堂。”
“可，老夫人说不准咱们去探视夫人……”
“放心吧，祖母不会怪罪的。”
风乍起，燕子衔珠的步摇在她腮边微微晃动，却被她的妙颜衬成了鱼目，如今的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气质，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主仆二人朝小佛堂行去，这厢，客院之中，林婉儿醒了过来，还未等开口，就听见林虞氏不冷不热地对她道：“醒了？”
“娘，周星罗那个贱人呢？”她咬牙切齿地道：“她害我落水，我定要……”
“啪—”
林婉儿捂着面颊，有些无措，随后便哭了出来：“娘，女儿今日吃了这样大的亏，您竟然还打我？您该打她才是啊！”
面对她的哭闹，林虞氏破天荒没有安抚，而是冷冷地道：“不打你你就彻底昏头了！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如今最要紧的是什么？”
她一怔，嚅嗫着道：“是……摄政王……”
“那都是后话，若是眼下我们不站稳脚跟，被那小贱人抓住机会撵了出去，你还怎么接近摄政王？”
见她仍旧有些不服气，林虞氏恨不得将指头戳到她脸上去：“眼下最要紧的是讨好老夫人，你急着同周星罗斗个什么劲？”
“你说说，刚才你拈酸吃醋，老夫人对你态度是不是甚为冷淡？还有，你在寿安堂落了水，若是惹得老夫人不快，日后不爱理会你，看你到哪哭去！”
像是数九寒天里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林婉儿心中一惊，慌忙对林虞氏道：“娘，女儿知错了，是女儿一时忘形，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林虞氏见她一脸凄惶，态度也略略缓和了些：“好在我那姐姐还被关着，眼下如何重新赢回老夫人的宠爱，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半晌，她缓缓抬起头来，细长的凤眼一挑，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捏着尖锐的钗头，神情阴鸷地道：“女儿明白……”
小佛堂前。
周家人信奉鬼神，所以家中佛堂修得极为精细，一年到头香火不断，取其昌盛不衰之意。
两个婆子得了老夫人的令，守在门前，见周星罗领着人过来，立刻板起脸道：“小姐止步，老夫人交代过了，让夫人在此处静心悔过，不准旁人探视。”
她也不恼，款款走上前去，握住了那婆子的手，一双眼中满是哀愁：“我晓得，这是祖母的令，旁人不能违逆，可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对我总该有些怜悯之心，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母亲……”
谁见过千金小姐纡尊降贵，好声好气地求一个奴仆？二人都怔住了，周星罗轻咳一声，一旁的小棠立刻会意，将准备好的银子塞进了二人手中：“二位妈妈拿着吃酒去，也算是我家小姐的心意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婆子掂了掂那银袋的分量，犹疑着道：“那……小姐进去瞧瞧吧，您可要快些出来才是……”
“放心吧。”
此刻，虞氏正跪在佛像前祷告，门突然被人推开，她回过头去，看清来人以后惊诧不已道：“罗儿？你怎么……”
一进佛堂，便能感觉到那股阴冷之气，想到自己的母亲在这生生关了一夜，她便捏紧了拳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替虞氏披上：“娘，您怎么这么实诚？竟不叫人给您送铺盖来？”
虞氏叹了口气：“傻孩子，娘是来受罚的，你祖母的性子，你难道不知？娘没事，只不过是有些心寒罢了……”
她却突然拔高了声量：“娘，您怎么在发抖？”
“什么？”虞氏一时没转过弯来：“罗儿，娘没事……”
“娘！您怎么这么烫？”她对虞氏使了个眼色，压低嗓音道：“娘，您一会儿只管闭眼装睡，一切都交给女儿。”
“这……”
虞氏斟酌片刻，果真依言躺了下去，小棠得了主子的令，扯着嗓子便喊开了：“天爷，夫人昏倒了！快来人呐！”
门外的婆子闻言，快步跑了进来，瞧着里间的场景，也有些傻眼：“这……夫人这是怎么了？”
周星罗抹着泪道：“我娘受了风寒，两位妈妈，快去禀告祖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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