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安只说了不急。
随即就关上了屋门。
不再理会老妪恳切的眼神。
她坐在屋子里思索着。
她很确定，这是无涯殿的第三个考验。
刚开始时，她是真的以为无涯殿想让她把那些恶鬼消灭，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这个老妪，一定有问题。
只是究竟是何动机，她现在还不能确定。
除了这个，她对另一件事也十分疑虑。
那就是，她遇到的这个老妪，还有村子里的这些村民，究竟是被无涯殿创造出来的人，还是真正的人。
若说是真的，无涯殿历来就是苍梧宗至宝，不该有其他人混入。
若说是假的，那这个老妪，也太过逼真了些。
还有那些鬼头。
狰狞扭曲的面孔，以及被击溃后仍然久久不散的怨气，都叫她暗暗心惊。
她刚开始就对老妪怀有戒心，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若非有人刻意养蛊，除非生前有极大执念，死后是不会成为恶鬼的。
顾以安现在其实也不太能判断究竟是哪种原因。
或许兼而有之。
因为当一个心怀执念的人变为恶鬼，便会聚集许多阴气。
如此，更多的人死后，便会受到阴气滋养，逗留人世。
刚开始时，还未开启灵智，仅凭着本能反应吞噬旁边的东西，便成了恶鬼。
还有一个问题。
顾以安碰到的那些恶鬼，都是只有鬼头没有鬼身的。
鬼的模样，其实全身靠自己凭空想象。
认为自己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他们能变成这幅模样，很大可能是生前被人斩下头颅，自己就认为自己只剩个脑袋了。
可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凭白无辜地被人斩下头颅。
又不是皇帝判罪叫斩首示众。
这么偏僻的地方，皇帝能不能管到还是两说呢。
顾以安想得有些头痛。
其实她更偏向于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处理此事就更要慎重。
拜入遥存真君门下后，她才渐渐了解到一些事情。
譬如，修士是不能随意插手凡人之间的事情的。
直接或间接都不行。
否则，便会有极其严重的天罚。
这天罚可不同于天劫。
平安度过了天劫，天道还会给些馈赠。
可若是自身行为不当碰到了天罚……
劈死劈残都只能怪自己。
能留下一条命就算是好的了。
顾以安参加无涯殿试炼，是想要天阶功法没错。
却也不想白白惹来一场天罚。
想到这里，她更是苦恼了。
这情况，是在逼着她对那些恶鬼出手。
毕竟，恶鬼已经丢了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不算是凡人了。
哪怕她把这些恶鬼全都铲除了，也不会招来天罚。
而老妪就不一样了。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是她隐瞒在先，顾以安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最起码，在查清事情真想之前，顾以安不会冒着承受天罚的风险，对她做些什么。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那些恶鬼从何而来。
老妪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要弄清楚这一点，有个现成的办法。
那就是巍巍。
巍巍在进阶之后，多了一个迷幻之术。
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施展此术，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而且老妪还是个凡人。
排除巍巍自己法术失效的可能，此计万无一失。
无涯殿三层，顾以安把巍巍从储物袋里放出来，吩咐它小心行事。
无涯殿二层，一面色冷硬的老者受着雷电加身，依然不肯后退一步。
正是叶无锋。
他通过第一层还算顺利，可到了第二层，就寸步难行。
从前听那些游方的和尚说，每个人死后，都要到阿鼻地狱走上一圈。
那是最公正的地方。
若生前积德积善，在那里也不会受到什么磨难。
可若生前做尽了恶事，那么这阿鼻地狱，便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无锋之前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他明明踩在无涯殿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却遭受着无数烈火的炙烤。
他从前认为自己的忍耐能力已经算是一流，可是在这里，他才发现，是自己太过自信了。
在烈火焚烧，雷霆加身的情况下，能够挺直腰背站在这里，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气力。
他很清楚，自己之前造的孽太多了。
以至于无涯殿都开始本能地排斥他。
否则，怎会在这里，设下一个根本无法通过的难关。
他当然是不甘的。
他的资质极差，能从练气修炼到筑基，都是凭着这一股不服输的蛮劲儿。
可是，从他筑基以后，这股子不甘便消散了不少。
与之同时到来的，是他心境上前所未有的平和。
搁在从前，哪怕是死在这里，他都不会后退半步的。
可是现在，在感受到无涯殿明显的排斥时，他却松开了紧咬的牙关。
任凭无涯殿把他推了出去。
过分的强求，不如轻松地放手。
无涯殿不肯容他，自会有能容得下他的地方。
“这个叶无锋，有些意思。”
静思真君眼波微动。
显然是对无涯殿内的情况有所察觉。
思懿真人惯来严肃的面容也显出几分温和，他看着被无涯殿排斥出来的叶无锋，轻声说道：“无锋，能自己解除自己的心结，确实不错。”
“那你为何不考虑他？”静思真君突然转头，笑着问道。
思懿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我提了他，您也不会同意的。您已经知道理由，又何必来问我？”
静思真君轻笑了一声，没接这话茬，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你把那丫头的试炼都调成问心一路，那其他的不重要吗？你可知，要接替这个位置，不仅需要你同意，还得宗门其他元婴真君都认可。她要是本事不出挑，可没办法得到承认。”
思懿真人肃了脸色，“心性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能慢慢来。若真没有本事，守成也不是不行。若是本事大心思却歪了，整个宗门，都要被拖累。”
静思真君轻叹了一声，又去看遥存真君。
对方平日里是个再散漫不过的人，此刻为了自家徒儿，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一趟。
“你就不怕遥存知道了这件事找你算账？”
思懿真人哼了一声，“暗令堂的事，我自认还是做得了主的。何况，遥存这小子，对这件事可不是一无所知，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遥存真君结婴早，虽然辈分跟着上来了，可实际上，当年还是思懿真人的后辈。
思懿真人现在说起他，也不免带着从前的几分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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