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少青”这个名字瞬时荣登了京城八卦榜榜首的位置。
有平民艳羡此人豪富，有读书人写诗作赋赞他仁义，也有些粮商在背后骂他傻还坑害人。
自从冯翊的事传到京城，粮价都涨成什么样了？
这么一大笔银子，说扔就扔！
关键的是，他们若不跟着捐上一些，被官府记恨了怎么好？
秦时和凌枫没去功夫去管这些流言蜚语，他们找了孟子元，依着地势再次完善建造图纸。
迁移百姓是需要时间的，正好河水还没化冻，大量的木材和砖石没办法运来，目前能做的有限。
凌枫拿出大把的粮食雇佣灾民收拾平整土地，挖地基，上山采石...
用目前能调集到的材料，在没人住的空旷地，先开始修两个厂区。
她连冯翊都没去，秦时找了个商行的管事，就把雇佣的几千灾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每隔几天去府外一个仓库里放粮食，第二天会有人把粮食送去户部，或者运去冯翊。
待在府里没什么事无聊的时候，她又跑去了小书楼，继续看秦宇的手札。
已经写到秦宇开发江南了。
三百多年前的江南，可不是如今这个文风鼎盛的鱼米之乡，那时的江南人被称为南蛮子，民风彪悍，耕作技术低下。
有汉人因战乱迁移到江南定居，经常与本地人发生冲突。
那时人们的粮食以粟、麦为主，大米并不为人所知。
但秦宇知道历史上的江南有多么富庶，一年两三熟的水稻，意味着光是江南一地的税收，就能养活百万边军。
他教化江南百姓，兴建农田水利，开垦大量圩田，召集农人优化粮种，想方设法让北人南移。
为了加强南北联系，在大唐立国十多年，百姓休养生息后，开始组织开凿运河。
这样大规模的运河，他又不加重徭役赋税，整整修了三十多年才完工。
漕运就像是封建王朝的经脉一样，运河的贯通，给江南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宇对江南的一系列动作，造就了三百年后的花柳繁华之地，富贵温柔之乡。
凌枫忽然想到了上次在白马寺的会面，秦时说如今的产粮大户仍在北方？
这怎么可能呢？据她所知，古时的江南是有全国粮仓的美誉的！
她颠颠地跑去问秦时。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太少！江南发展了两百多年，直到几十年前英华书院横空出世，加上东南海运的暴利，才有了北人大量南移。
近些年的江南粮税已经能与北方比肩，但李豪和李铭的眼睛都瞎！”
“怎么说？”
“还记得顾守信说的世家大族在南方大肆屯田么？”
凌枫歪着头回忆，那次在白马寺好像是说过这个。
“他们鼻子可灵得很呢！近些年，江南粮食的丰产马上就注意到了。眼光可比李铭好太多了。”秦时嘲讽。
“世家大族里当官的多，能免税的也多，江南的粮税估计没几年就会降下去了。”他顿了顿，“李铭可能都注意不到江南粮税的变化。”
“......”再一次想说，李铭这皇帝好蠢！
这么说，秦宇费了大功夫开发出来的江南，还是便宜了那些蛀虫？
凌枫咬着牙，愤愤不平。
“咱们也去屯田吧！”她觉得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自己上！
把自己的地给百姓耕种，她能少收地租，不收也可以！
“我已经囤了点，把田地挂在一些小官名下，不怎么引人注意。”
“什么样的小官？不能多找些么？”
秦时摇头，“大约不行。这些人是定王府资助过的贫困学子，本身就很穷，能有余力屯田的人不多。”
是啊，一直很穷的人突然买了一大片田地，这不是引着人来查异常么？
但若当官之后鱼肉百姓来获利，这样的人虽然有屯田的财力，又太不可靠，秦时不可能找他们做屯田的事。
想明白后，凌枫只能叹可惜了。
“定王府资助过的人，李铭居然还叫他们安稳地当官？”她觉得奇怪。
“他不知道。确切地说，连被资助的学子都很少知道。”
“做好事不留名？”
“是不能留名！”秦时把“不能”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凌枫开动小脑瓜，“是因为不能在士林名望太甚？”
“是啊。定王府已经有边疆几十万大军，若再得了士林支持，李氏皇族不更要寝食难安？”
他说的是“李氏皇族”，而不是“李铭”，这说明...
“定王府资助学子由来已久了么？”凌枫问。
秦时承认：“确实很久了，有好几十年了吧，从我曾祖父开始的。”
钱是直接捐给书院的，资助谁由书院自行决定。
江南俞家是定王府的暗桩，世代经商，因为几十年如一日不计回报地捐钱给书院，在士林有很高的名望。
“你上次说到五原郡守王安，也是这样资助的？”
“对，王安是江南宣城郡人，他家贫又有病重的老母不能断药，实在无力科举。
得了书院的资助后，还去了俞府感谢，俞家家主俞勤亲自考察了他一番，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向父亲引荐了他。”
所以十四年前秦封发现李豪下毒后，打算反了李氏，需要一个自己人坐在五原郡守的位置上，就花了几年时间把他推了上去。
他阴差阳错地娶了方家的女儿，是最容易推上去的自己人。
大唐郡守五年一任，王安今年刚好第二任期满，若真查出来有问题，正好让他挪个位置。
“定王府这么多年资助的学子，数量相当可观吧？难怪你的眼线遍布大唐。”凌枫感叹。
“府里的探子可不是这么来的。定王府资助学子，并没想着让他们都成为定王府的附庸，像王安这样发展成自己人的学子极少。”
又来了个转折：“不过确实得了些实惠。下面人出门做事，经常遇到被资助过的学子在地方当官，若打着俞家的名头行事，往往会给些方便。”
“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秦时听到这话笑了笑，其实曾祖父是感觉到，定王府和李氏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才想着去争取士林的话语权吧？
只是他儿子比他有魄力，直接换了个五岁的皇帝，这些安排都没用上，倒是叫他们这些后人捡了便宜。
小姑娘的世界是如此单纯又直接，但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凌枫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秦三就来了，他是来送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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