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湘抽了两张纸巾擦掉嘴角的血渍，然后又趴到小床旁边。
她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眉眼五官，鼻子和嘴巴像了她，但眼睛却随了明宴辰，又细又长。
手指碰到团团的小嘴时，小家伙裂开嘴冲她笑了笑，她身在安乐，自然不知道妈妈正面临着怎样艰难痛苦的抉择。
纪南湘的眼泪滚落出来，她心里自然是不舍的，可不舍又有什么用？
她侧脸枕着手臂，难受的恸哭，跟女儿分开后的痛苦程度她连想都不敢想，但她也不敢强行逼着自己留下来。
明宴辰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听到她的哭声，脚步不由顿了顿。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因为啜泣而不断耸动的肩膀，并未继续走近。
这一次的心慌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来得都要剧烈，他恍恍惚惚有种强烈的预感，感觉纪南湘这次好像是真的打算走了。
不要他了，也不要女儿了。
一个痛苦，一个惶恐，两人各怀心思，静谧的卧室里，只有团团没有任何心事，困了后就美滋滋的闭起眼睛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将要失去的是妈妈还是爸爸。
……
翌日。
纪南湘抱着团团下了楼去客厅玩，月嫂在她身后形影不离的跟着，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明宴辰吃过早饭后就去了书房，一直没有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卫打过电话来说是门口有位女士，过来探望三少夫人。
纪南湘接过电话，听到是何暖才让门卫放行。
何暖走进客厅，看到纪南湘正坐在沙发上哄着女儿，她淡笑着打了声招呼，“南湘。”
纪南湘抬起头，对于她的到来是有些意外的，“你怎么来了，都没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我去国外出差，给你带了些补品。”何暖走过来，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放到茶几上，她看到纪南湘这个样子后，眼里藏不住诧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纪南湘摸了摸脸，“怎么了？”
何暖坐到她身边，脸上露出些微担忧，“你现在体重多少斤？虽然说生完孩子后会变瘦，但你这也太瘦了，都快皮包骨头了。”
“最近胃口不好，所以吃得不多。”纪南湘神色黯然，“估计过阵子就好了。”
月嫂去厨房沏茶招待客人，客厅里这会儿只有她们两个，连佣人都不在。
何暖目光扫过四周后，凑到纪南湘耳边，压着声音道：“南湘，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次我就觉得你不对劲，现在又憔悴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好的突然想要离开？”
纪南湘现在的心理格外敏感，何暖只是这么一问，她便忍不住立马红了眼眶。
她声音微哽，“这儿不方便，等下我出去跟你说。”
过了几分钟，月嫂沏好茶从厨房里出来。
纪南湘将团团交给她，然后拉着何暖走到外面。
自那次在火车站被明宴辰捉回去后，她就知道了屋内不安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根本逃不过。
外公将一切安排的那么面面俱到，甚至都没有跟她一道走，明宴辰都能在最后关头将她逮回去，还不知道暗中使了什么手段。
两人走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何暖看了她眼，犹豫着问：“南湘，你是不是……还是释怀不了你哥哥的事？”
纪南湘垂下目光，有些事她不想再去提及，多想让它一辈子烂在心底。
“一年前我哥哥出事，跟明宴辰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何暖点点头，“但我听闫赫说过，那件事……好像明宴辰也是逼不得已。”
具体的情况纪闫赫没有跟她细说，她也知道的也并不具体，只知道那个时候多方势力联合对明宴辰施压，他不得不那样做。
纪南湘双手捂住脸，“最初我只是知道那件事跟他有关系，直到后来，他的那个干妹妹告诉我，我哥哥坠海前被击中的那一枪，是明宴辰亲手开的。”
“什么？”何暖一惊，杏目圆睁着半晌没说出话，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找回理智，“怎么，怎么会这样？”
“叶蕊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拼了命的想离开他，为此不惜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想流掉这个孩子，断了跟他的最后一点牵绊，可我没想到孩子命大，那样都活了下来。”
“有一次我差点就能走了，可明宴辰在找我的路上出了车祸，他的人也赶到了机场，我不得不又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再然后就是那次我找你帮忙，机票都订好了，但他还是在最后关头拦住了我，我只能让你配合我演戏，打消他的疑虑。”
何暖听着她娓娓道来，这些事她知之甚少，从不知道他们表面上看似恩爱甜蜜的感情，实际上早已破败不堪。
她握了握纪南湘的手，“南湘，可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们没有离婚，还有了孩子，总这样揪着以前的事不放，痛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我也想放过我自己，可我做不到。”纪南湘声音带了哽咽，她无力的靠向何暖肩头，“上次我妈妈的周年祭，我甚至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一下我哥，我怕她会恨我，怪我嫁给了害死她儿子的凶手。”
何暖眼里一刺，下意识的拥紧了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跟他离婚，然后离开江城。”
“那你们的女儿呢？”
纪南湘心口骤然一痛，眼泪又忍不住淌出来。
这是她最致命的弱点，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明宴辰说，我可以离开，但不能带着团团。”
何暖握紧她的手，“你真的忍不下去吗？哪怕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忍不下去，”纪南湘摇摇头，“明宴辰吃定了我舍不得女儿所以不会离开，可我现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抵触得很。”
“那就离婚，”何暖轻轻捧住她的脸，使她面向自己，“多少人为了孩子选择隐忍，可倘若那样，自己也会跟着难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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