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尚早，郭皇后便与姜蝉拎着祭品来到了郭家祖坟所在的位置。
郭家祖坟的规模颇大，由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组成。
毕竟也是传承久远的家族了，有此规模并不令人意外。
但也正是因为传承久远，所以，除了最初几代祖上的坟墓，是由共同祭拜养护以外，后面随着分支越多，坟地便也各自划分开来。
姜蝉外祖家这支分支发展得还不算错，所以分到的坟地位置也不算错。
平时都有专门的守墓人注意着坟地各种事仪，所以一般也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
此时正是不年不节的时候，整片郭家祖坟都显得格外冷清。
就算偶有几个人，但在这宽广的空间下，也于无人差不多。
郭皇后领着姜蝉走在专门留出来的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此情境，也只有沉默比较贴合氛围了。
一路行来，可以看到每一座坟前都植有松柏，棵棵挺拔精神，静默忠诚。
每座坟也都打理得都比较整洁，可以看出后辈亲人时有祭奠。
从这里，可以看出一个家族是否源远流长，是否兴盛繁荣。
毕竟，只有顾得好活着的人，对于逝去的人才有精力来打理。
不多时，她们便来到了郭老夫人的墓前。
说是郭老夫人的墓也不准确，因为这是一座合葬墓。
显然，“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是郭老夫人的愿望。
虽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姜蝉都听过不少情深的典故，现实中也确实有遇到过，但她自己始终更青睐于东坡那种“不思量，自难忘”的情感态度。
对于她来说，无论什么感情，每样都可以有，但都得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才好。
太过浓烈，太过波澜起伏，她不适应。
虽已行至墓前，但郭皇后与姜蝉并没有出声。
而是亲自动手将坟上新生的杂草清理了一遍。
然后，两人蹲在墓前点燃了香烛、冥纸。
之后，两人又默契地行礼完毕。
再之后，祭拜完毕的两人也并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静立在坟前，望着青天白云下高低起伏的丘陵，莫名地思量着什么。
静默中，郭皇后忽然开口了。
“等我去后，你把我葬在你外祖父与外祖母身边吧！”
“我这一生，虽然说不上一生顺遂，但也算是前福后福都享过了。”
“幼年时，门庭势盛，父母溺爱，是捧在手心里的宝；长至婚前，鲜衣怒马，嬉笑怒骂，人人追捧，也是畅快无比；婚后虽然遇人不淑，压抑无比，但好歹名头尊贵；及至有了你，人生更是圆满。”
“都说人的一生是有苦有甜的，而我的一生，甜大大的多余苦，已是少有的好福气了！”
“真的，今生能活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长生也令人无限向往，虽然实力强大也令人热血沸腾，但我还是更喜欢万丈红尘的烟火人间，喜欢巷陌邻里的大情小爱。”
“我余下的岁月也不多了，你就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后，再继续你的人生吧。”
虽然在郭老夫人转世的那一刻，她就有过这种预感，但真被告知时，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惆怅。
放任这股情绪从心间涌上全身，姜蝉闭目仰头，轻吁一口气后，吐出了一个“好”字。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虽然是沉默，但并不尴尬，似乎只要知道人在身边，其他的，都可以忽略。
郭皇后伸手抚了抚墓碑，然后道：“我们回吧！”
说完，她便往来时路走去。
姜蝉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出得墓地范围，对着守墓人告过别，母女二人便往郭宅行去。
虽然对于没有修行过的人来说，这是一段不近距离，但对于她们母女二人来说，这不过是散散步罢了。
于是，就着朝阳初升的温暖，就着周边山光水色的明媚，二人慢慢悠悠的打道回府。
途中，自然也不乏断续地闲谈。
“你要去见见阿福他们不？”郭皇后声音平和宁静地问道。
既然已经准备停下来陪同郭皇后他们了，所以，姜蝉此时的状态是慵懒的。
所以，那说话的声音自然也透出一股慵懒来。
“不急，先见过舅舅他们一家再说吧。”
“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对于姜蝉的安排郭皇后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道：“那随你自己安排吧！”
这样的郭皇后虽然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活力，但平静温柔的她，同样令姜蝉格外的放松。
放松的姜蝉随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然后用双手抱着后脑勺的姿势，走出了风流纨绔的姿态。
若是往年脾气的郭皇后，这时早已开始咆哮了。
但此时，她不过是看着她无奈地笑笑。
然后说一句，“你怎么就长不大呢！”
姜蝉想，有亲妈在的日子，可不得使劲儿造么，不然，错过了这个时间，就再也没有了。
她这样想，当然也这样回了。
“有母后在，我干嘛要长大啊！”
显然，这句话勾起了郭皇后的共鸣。
一丝惆怅怀念爬上了她的眉眼。
毕竟，郭老夫人健在时，她也是个令人头秃，需要郭老夫人不时镇压的大孩子。
如今，郭老夫人去了，她也再没有了那份造作的心思了。
所以，能造就造吧，毕竟，她也陪不了她多久了。
想到这里，郭皇后心里不禁有些忧愁起来。
在她想来，按姜蝉那高到没边儿的修为来看，她的余生怕是会无比漫长。
在如此漫长的人生中，她去了，其余修为不如姜蝉的人也去了，那姜蝉又该如何应付这漫长的岁月呢？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心疼起来。
毕竟，再大的本领，也是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总是有令人疼的地方。
眼见郭皇后的脸色由惆怅怀念转为忧愁不安，姜蝉不由好奇道：“母后，您怎么了？”
听到姜蝉的问话，郭皇后想：“不如问问她以后的打算，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也好给她参详参详。”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郭皇后便问出了口。
“阿蝉，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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