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于孝文做术前最后的检查之后，秦桑冲了一碗麻醉散让他服下。
“我相信于公子有决心要治疗，可断骨之痛非常人能忍受，若于公子中途剧烈挣扎，会影响治疗，只能让你暂时昏睡。”
秦桑解释让他服药的原因，对病人不会隐瞒必要的程序。
“好。”于孝文一口引进，因紧张而眉头紧皱。
“于夫人陪令公子闲话片刻，让他放松情绪，不要有任何抵触。人的脑子会直接给身体下达命令，若是肌肉紧绷，治疗过程可能会导致肌肉拉伤，日后酸痛不已。”
“我先去看看手术室，待于公子昏睡之后，于夫人知会我们一声便是。”
秦桑交代几句后，推开隔着两间屋子的门，与同样穿了大褂的老顾进了内室，也就是临时的手术室。
于家曾出过大官，于孝文又是于家的希望，故而族长将族里唯一的夜明珠给了他，避免他夜里看书会伤眼，此刻悬在手术台上，照明的效果比秦桑想象的还好。
“这就是夜明珠啊！果然是神奇的东西，最适合手术时照明用了。”
秦桑凑近看了看，并无贪婪之色。
分辨不出这颗夜明珠的品质，但秦桑也知道夜明珠千金难求，她此生也不一定有际遇得到。
老顾看着秦桑羡慕的眼神，眉头拧了拧。
夜明珠吗？
他的私产中还有几颗，父母那里还有品质更好的。
不过据他所知，奉国最大品质最好的那颗夜明珠，乃是先皇后的陪嫁之物，现在应该在贤王君临手中。
“老顾，一会敲断于公子臂骨之后，你要立即按压住他，切记莫要让他的断骨再次受伤。”
秦桑已经检查完毕，便叮嘱老顾一句。
“嗯。”老顾点头，余光扫了那颗夜明珠一眼，再度陷入沉思。
打开药箱，将需要的东西一一摆放整齐，秦桑暗自叹息。
因为身份的缘故，她连简易石膏也不敢做。
好多有奇效的药也只能先寄存在脑海中，慢慢整理成册，以防有一天记忆减退。
“小神医，我儿已经昏过去了，你快来看看吧。”外头于夫人惊慌的喊道。
虽知道儿子为何昏迷，可作为母亲还是忍不住担忧。
“辛苦你了。”秦桑冲老顾一笑，使唤的越发顺手。
秦桑站在门口，在于夫人要进来之际，开口阻拦。
“夫人还是留在外间，以防有人冲进来打扰，没个能阻拦的人。”
实在是治疗手段有点粗暴，绝不是一个母亲能承受得住的。
想起儿子之前的叮嘱，于夫人只能止步。
“可以开始了。”
用软布将于孝文绑在手术台上，只留下左臂在外头，秦桑神色肃然的下达指令。
在病人面前，秦桑只是医者，而非善良的少女。
老顾再次抚摸于孝文的伤处，确定骨伤的位置和形状。
“咔嚓！”
“啊！”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昏迷中的于孝文痛呼之声，响彻了手术室。
老顾第一时间点了于孝文的睡穴，并按住他的肩膀，示意秦桑可以开始接骨。
酒精浸泡过的匕首，在夜明珠的光晕下闪着幽冷的光芒，秦桑不理会于夫人在外面的喊话声，快准狠的割开皮肉，露出里面已经断裂的白骨。
“夫人不好了，有山匪冲进庄子，对方人数太多，护院根本拦不住，请夫人和少爷赶紧从后门离开吧。”
手术进行一半，有丫头惊慌的声音传来。
外间并不大，多隔了一道门板，秦桑也清晰的听到。
“于夫人，一定要坚持半个时辰，否则令公子的手臂就真的废了！”
秦桑大喊一声，让于夫人自己选择。
山匪再多，要攻进庄子也需要些许时间。
通县多年来都有匪徒存在，大户人家自是有一套保命的法子。
“别怕，有我。”抬手为秦桑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老顾低沉的开口道：“专心。”
“谢谢。”秦桑侧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因老顾的一句话而安下心来。
外边于夫人也找回理智，纵然还是害怕到身子发颤，却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或者说是为母则刚，纵然于夫人没能斗过梅姨娘，可爱护儿子的心却不输任何人。
“去告诉管家，尽量和山匪商谈，要银子多少都给，一定要拖延时间！要是拖不住……”
“立即用庄子里一切的资源，哪怕是毁了庄子，也要给我拦住山匪！但凡能活下来的，必有重赏。若不幸死在土匪刀下，本夫人也会厚待他的家人！”
于夫人站在门口的位置，沉重的吩咐下去。
她的儿子毁了便是生不如死，他们母子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
手术室内，秦桑清理干净原本镶嵌在血肉里的骨头残渣，将臂骨重新接上，双手飞快的缝合着皮肉。
不论于夫人在外间有何响动，都惊扰不到秦桑，她的世界只有这场手术。
直到兵器交接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秦桑终于缝合好最后一针。
有条不紊的上药，再进行包扎，任何步骤都不允许出错。
“砰！砰！”
于夫人重重敲门，大声道：“我儿就拜托你们二位了！我去把土匪引开，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带我儿子离开，他会报答你们的！”
这是一个母亲绝望中的嘱托，或者说是祈求。
手术室里没有别人，于夫人不敢冒险让土匪知道有于孝文的存在，她便只能以身涉险做饵。
“老顾，外面的情况，你有几分把握？”
秦桑的手顿了一下，复又快速的固定于孝文的伤口。
成为孤儿，是秦桑挥之不去的梦魇，若是有能力阻止别人发生这样的悲剧，她希望可以帮忙。
但前提必须是老顾能安全，否则秦桑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让老顾涉险。
“有选择吗？”
老顾冷冷的开口，身上萦绕着杀气。
秦桑苦笑，顿时明白老顾的意思。
现在还是大白天，土匪即便是打劫，也都是晚上才会下山头，且轻易不会对于家这样的大户动手。
若秋天抢劫粮食还说得过去，可今日的做法明显是要赶尽杀绝。
“真是个麻烦！”瞥了于孝文一眼，秦桑低声道：“你自己小心，我会躲在这里不给你拖后腿的。”
手术室是内间，里面又没有墙壁，除非土匪破开屋顶进来，否则老顾堵在门口便足以让这里成为庄子上最安全的地方。
“好。”
简单的回了一个字，老顾拿起秦桑做手术的匕首，大步走出手术室。
身为男人，不该给女人拿起兵器自卫的机会，自然不需要留下防身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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