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只有他一人呢？”莫婉觉得奇怪，正常情况下，他们出行，都是让司机开车的，车子里，往往还会有副官或卫兵跟随。
“昨天返程时，大哥说，他好久没有开车了，想过一把车瘾，就让跟着他的人，都坐了别的车子。”
这，就越发奇怪了。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某种天生的直觉，莫婉忙问：“当时大哥说这话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端木朗跟着重复了一句，而后，蓦地明白过来：“难道，你是说，大哥他故意支开了别人？”
莫婉微微点了点下巴，秀眉拧了拧，又想到一件事：“昨天，你们为什么会去宁州呢？”
“我们去巡查宁州工厂的生产情况，这是早就提前安排好的行程。”
“那，除了巡查，大哥还去了什么其他地方吗？”
听到她问这个，端木朗想到一件事：“昨日中午，他还抽空去了一趟沈家老宅。”
“沈家老宅？”莫婉不解。
“嗯，沈家，是我大嫂的娘家，我大嫂的父亲是宁州人，她小时候也在宁州长大，只不过，后来举家搬到了这里。”端木朗解释了一句。
去探视亡妻的幼时的居所，缅怀一番，这倒是人之常情，莫婉听了，有些感慨：“大哥和大嫂，他们的感情，肯定很好。”
毕竟，端木朗说过，有人举枪刺杀大哥，是怀着身孕的大嫂，牺牲自己，替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枪。
这样的场景，虽然莫婉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仅仅是听说，就被这种撼动人心的情义所震动了，如果不是爱得深厚，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又怎会有这种下意识的舍命维护？
但是，端木朗听到她的话，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有些古怪的神情：“其实，我大哥和大嫂，是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当年，他们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大哥结婚时，端木朗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江南读书，并未出门，因而，对于大哥和大嫂的事情，有几分记忆，还记得他们二人，哪怕是在家人齐聚一堂的家宴上，对彼此都是冷冷淡淡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有了身孕的大嫂，竟然会替大哥挡下那致命的一枪。
莫婉听了端木朗的这话，越发惊奇。
毕竟，包办婚姻这种落伍的风俗，就该被逐步淘汰的。
像她和端木朗，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那可是自由恋爱的结合。
而大哥和大嫂，这种生死相随的感情，竟然源自于包办婚姻？
这可真是罕见。
莫婉自己是一个女人，因而，她能够理解一个女人的心，只有深深地爱上一个男人，才会宁可自己有事，也不愿意他有事。
大嫂对大哥，无疑就是这样，那么，大哥对大嫂呢？
“大嫂去后这几年，大哥为什么没有再娶妻呢？”莫婉又想到了关键性的一点。
以端木坤的身份，就算是娶过妻，也多的是愿意嫁给他的大家闺秀，如果端木坤愿意，一定早就再婚了，
显然，是他自己没有这个打算。
“这件事情，以前祖母在世时，提过几次，但是每次，都被大哥以战事在即，无心婚嫁为由推诿了。”端木朗解释道：“后来，祖母去世，就无人敢在大哥面前提了。”
当年，大嫂死后，大哥整顿军务，筹备战事，忙的整个人犹如陀螺一般，又有着北地军阀的威胁，说是无心婚嫁，倒也正常。
可是如今，战争已经彻底结束，南北两地，都是一派安宁平定的景象，按说，大哥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听到端木朗的这一番话，莫婉越发肯定，大哥和大嫂，心中都只有彼此。
“大哥这三年来，一直不愿意再娶，恐怕还是因为，无法忘记大嫂。”莫婉推测道，言语之间，有哀婉，又有敬重。
端木朗听她这一番言语，才意识过来：“你是说，大哥也很爱大嫂？”
“当然！”莫婉对于男人的迟钝，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解释：“你想，如果不是深爱大嫂，他为什么不再婚呢？如果不是思念大嫂，他去宁州视察，为什么要去沈家老宅呢？”
说到这里，莫婉忽然顿住了，恍惚间，她有一种奇异的联想。
或许，大哥特意选择了一个人驾车，并且连人带车跌落山崖，并不是意外，而是......
但是，这联想实在是太悲观了，莫婉也不敢相信。
她闭了嘴，深深地看了端木朗一眼，或许是情人间的默契，端木朗对上她含着深意的眼神，蓦地，也想到了些什么。
男子眸色微变，指尖瞬间发凉，但是，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毕竟，在他心中，大哥一直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至于如此脆弱吧？
但，扪心自问，如果，大哥的遭遇，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就像他曾经反复做过的那个噩梦一样，是莫婉替他......
端木朗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仅仅是想一想，他的胸口，就会痛的犹如压上了一块巨石，让他无法继续呼吸。
他忽然间，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到大哥的心情了。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大哥的心，也因为大嫂的离去，而死了。
在这世间，并非所有的深情，都可以得到成全。
乱世之下，动荡之中，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由自主的，生离、死别，从来都不是个人可以掌控的，哪怕是权势滔天的大哥，也一样。
“也许，大哥他，是真的很爱大嫂。”端木朗的唇有些颤抖，他哑着嗓子，说出了最终的猜测：“爱到了，要和她生死相随的地步......”
后头的话，他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莫婉拉住了他的手，与他手指交握在一起。
在这种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哀痛。
端木朗将女子揽入了怀中，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他的下巴，搭在她的头发上。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万籁俱静，似乎这世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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