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着再几个小时就天亮，于是本打算在医院里干等着到点了去病房找点猫腻。不经意间却发现了一名可疑的人，他立马尾随，奈何对方戴着顶帽子，进电梯的速度也快。
而出于他狼一般的敏锐嗅觉，他判断对方行迹鬼鬼祟祟，也特别可疑。没有第一时间跑上前去揪住对方确认，便一路从医院的停车场跟来了这里。
看着行车驶入湖边别墅区的范围，他不禁皱眉。这片地方好几年前就全都被划给了白龙寺，早已无人居住，只时不时还有好钓之人来此。难道……
再次出于他狼一般的敏锐嗅觉，其中的蹊跷太大，非常值得他追查推敲。即便这事儿其实压根不该归他管，还是跟了上来。不多时，他留意到前面的车子减缓了车速很快停住，戴帽子的那人迅速从驾驶座上下来。急慌慌地钻进路边的树丛里，连车门都来不及关。
宋徐之没有停车，假装自己是来湖边垂钓的人，以一个恰当的车速慢慢行驶过那辆车的旁边开到前面去。而他紧紧盯着后视镜，捕捉对方的最新动向。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反应。心底暗呼一声不好，他即刻停车飞快地跑回去查探那片树丛，却是空无一人！
…………
微凉从房间里走出来，阳光白灿灿，退了暑气的凉爽的风在飘荡。她的脑袋沉甸甸的，双脚亦像灌了铅。环视一圈熟悉的院落，最后视线定回到正面对的那堵写了个大“佛”字的旧墙。
好像昨天早上就是这个时间点离开这里的，今天差不多的时间，她重新回到这里。中间仿佛历经了一整个人生，沈修……他所留下的担子……他用了他的整个人生来坚守，如今却夙愿未尝身先死。
神思恍惚，耳朵里尚回响着临出门前胡立提醒她的话。她的师姐和羽涵还在傅侑林手中，那是用来制约傅西洲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连自己的好兄弟都杀了。
哥哥……钱叔……她享受了两人那么多的关爱，却像只白眼狼一样，没心没肝。现在，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些了。眸光从“佛”字往上移，她盯住高远的蓝天，神色漠然。那就接手吧，给他报仇，成为希望。
一只男人的手掌忽地伸到她的眼前，遮挡住她的视线。她转回脸，但见北月漓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齐油亮，其中一只手还拿着顶礼帽。
“……”
换装的速度倒是快，看太久他假和尚的模样，此时突然变回正常人，她真心不适应。不过瞧他这身打扮，难道是？
“要走了么？”她问。
他没直接回答她，而把手里拎着的服装袋用一根手指递到她面前：“你们话痨讲太久，现在只剩五分钟的时间给你换衣服。还有北月星那个蠢货，不小心招来了一名警察，暂时甩掉了。只是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来寺里。”心腹继续汇报。
说完扭回头来看季微凉，不耐烦地把手指勾着的服装袋塞进她怀里：“说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自己不拿着还等人伺候你穿？”
她心下亦冷笑，变脸的速度和他变装的速度一般快。没多说什么，她抱着服装袋去另外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有点没想到的是，他给准备的是男装。
不过真别说，他的几次变装，在她面前还是挺成功的。只是她深深怀疑，难道他仅仅靠这种小把戏，就能骗过所有人如此多年见不到他的真面目？不耽误时间，麻溜地就换齐备。因为第一回换，稍微多花了一会功夫。原本还奇怪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不催促，出来后遛一圈发现不是他不催，而是不在。
心腹也不在，她转去胡立的房间，他也已经不在床上了。想来是率先送出去安置上车了，自然跟随她一并前往洛城。
不管怎样，那边之于她而言是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接下来要面对的北月家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今有比较熟悉的胡立陪在身边，她倒能多一分安全感。
“女施主，”呼声拉回她的思绪。她扭头，一位小沙弥朝她揖礼：“女施主，请这边来。”
微凉略略颔首，跟随小沙弥离开院落穿行走廊，两三分钟后停在一座殿宇前。“女施主稍候片刻，”小沙弥又揖礼退下。
“谢谢小师傅。”先前听北月漓的意思，明明好像着急着走，这会儿却不知上哪儿去了。站着等了好一会，依然无人出现。她转身，抬头望大殿里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
顿了顿她举步迈入，一下子进入四大金刚的视野范围内，目光仿佛瞬间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个个凶神恶煞手持法器，与弥勒佛的笑脸相迎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倒并未生惧意，靠近门口旁侧的一张香台上有免费提供给香客的香。她自取了三根，在香炉边将香点燃走到贡台前，手中持香，闭阖双眸，眉心轻轻拧着。作揖后她睁开眼，眸色清明，过去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女施主可知金刚何为怒目？菩萨何为低眉？”熟悉的嗓音倏然入耳，不用回头看也知是大师。
她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盯着香炉像在思考，但其实回答得很快：“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大师目露笑意，长须一捋行来她身侧：“佛教造像中，菩萨总慈眉善目，微闭合双眼。只因菩萨知道众生不易，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存在。然这世间，尚有迷途之人放不下心中之怨憎，深陷其中，造无数的业障。”
“世人常常误会金刚怒目不及菩萨低眉，孰不知，金刚力士现怒目威势是为降服恶人，菩萨现慈眉善貌是为摄取善人。二者实为殊途同归，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只度化的方式有所差异。”
微凉抿唇，眼神浮一瞬间的茫然，转瞬复清明：“嗯，我等金刚来度。”大师凝她数秒，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她把他后面的话接过，她那阵子常常翻阅誊抄，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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