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解开大衣扣子，听到门铃声响，只得再次走过去，一边打开门一边极随意的问：“这次又要干什么？”
有人推了我一下。
我被推得向后一个踉跄，但手还抓着门把手，顺势就将门又拉开了一些，一缕清甜的柑橘味儿忽地飘进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人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我在那一瞬间想起有一年网上铺天盖地的酒店事件，心慌得厉害，我不知道来的是谁，但当熟悉的气息海浪一样席卷过来的时候，我原本推拒的动作一顿，这一顿就给了那人可乘之机，呵出的热气扑面而来，在即刻就要有所接触的时候，我猛地侧过头。
暧昧的电流擦身而过，余光里看到一幅衣角，藏蓝色。
“是我。”低沉又带着一点清冽的声音就响在我耳畔，是傅令姜。
我说我知道是你，但你能先放开我吗？
我装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心跳却快得像擂鼓，然后我听见笑声，依然萦绕在我耳畔，他呼出的热气呵在颈侧，我听见他哑着嗓音，用气声说话，“紧张？”尾音扬起来，是婉转低回。
“你怎么在这儿？”我整个人被按着贴在门上，有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又将周围蒸腾上来的热气稍微中和了一些。
“该说我们有缘吗？”傅令姜仍旧维持着进门以后的姿势，“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你，如今回来，又看到了你。”
“就算是有缘……应该也是孽缘。”我说。
“那你可真狠心。”傅令姜将我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空出的手替我捋了捋稍有些凌乱的头发。
我们如今的接触太过亲密，以我和他如今的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样亲密，然而我才刚刚动了一下，就听见傅令姜说，“你要是不想发生些什么，就别再动。”
“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我可不记得。”傅令姜说。
“那封邮件还在我的已发送列表里，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找出来帮你加深一下印象。”
“其实我来这边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我遇不到你，那就说明你我无缘，然后我放手，咱们就当做逢年过节出去做客时候认识的人。”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我遇到你了，两次，所以……我不放手。”
我想起白天碰到傅令姜时候的场景，当时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眼里的爱慕挡都挡不住，而且她似乎也根本没想要遮掩，我笑了一下，说：“所以你来余杭是……？”
“找你。”傅令姜说。
“你带着个女人来余杭找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说，“这种低智商的甜言蜜语可不像是你会说出口的话。”
傅令姜直接将下巴搁在了我的肩上，我承受着他大半的重量，听见他在我耳边继续用气声说话，“所以你要知道……我很抢手的，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只能便宜了别人。”
他这话说的跟超市打折时候的促销商品一样，但促销商品要么是为了冲销量，要么是临近过期，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哪一样都不沾边。
我说你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傅令姜似乎不打算起来，并且他原本提着的劲又松了一点，于是我承受的重力就又重了一些，“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你在推销你自己？”我不为所动。
“是啊。”傅令姜大方承认。
“你能不能先起来。”我有些艰难的说。
“不能。”傅令姜干脆将整个身子的重力全都放在我这儿，“我太累了，只想靠在你身上休息一下。”
我腿一弯，整个人朝下栽去。
傅令姜猛地捞了我一把，然后退开一点，给我留下足够的空间，我理了理衣服，回身打开门，“你该走了。”
“不急。”傅令姜伸手将门推上，关门落锁发出“咔”的一声，他回头望了望，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身子后仰，舒服的靠着椅背，“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我是不会走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耐着性子问了他一句：“对你来说，什么算是满意的答案？”
“当然是……继续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抱着胳膊看他，“可以啊。”
傅令姜眼睛一亮。
“师生关系，这层关系可以说是最牢固的关系之一，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买些补品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孝敬你。”
“师生关系啊……”傅令姜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看着我说，“其实……在某些事情上，我不介意维持一下我们之间的师生情。”
“某……些？”
“比如……”傅令姜转过头看了一眼床。
“我们两个不合适。”我冷着声音说。
“哪里不合适？”傅令姜转过来看向我，然后说，“如果是书面上的那些，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担心的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世上没什么能称得上永远的。”我说，“法老将自己做成木乃伊祈求得到永生，帝王在墓葬中放上所有生前享乐过的事物希望在身后继续享乐，但是现实是……无论是金字塔还是帝王陵墓，都有被盗掘的那天，棺椁做得再严实，尸身保存得再完好，只要开了棺，吹弹可破的肌肤立刻衰败，颜色鲜好的丝绸立刻风化、腐朽。”
我想了想，接着说道，“哪怕再加一层保险，给自己做一件金缕玉衣，后世抢救性发掘出来的不也是零散的玉片？连长明灯都只能燃上极短的一段时间，那么多海誓山盟过几年回头再看看，还有几个能做到一如从前？”
“所以……”我笑了笑，“连明天……哪怕是下一刻的事都无法预料得到，说永远不会发生，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说得没错。”傅令姜站起身，“既然谁也保证不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不如……就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都当做意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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