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女孩都会为接下来要做的事高兴到手舞足蹈,她却例外。
当然,她也想表现出哪怕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兴奋,即便假装也好。这样的话,贺冲脸上彩虹般绚烂的微笑就能得到尊重,他心底的满足也能再真实一会儿。
可她尽力了,收效甚微。就她看来,那些圣洁高贵的婚纱失去应有的形态,显得毫无生机扭捏作态,冰冷的依附在模特身上像一层皮。
当然,她也知道个中缘由——婚纱没问题,症结在她。人来了心却不在,所有意识裹挟着杂念,都飞去了一边。
“不舒服吗?”贺冲问,像觉察到异样,又似乎并不真的在意。
“啊……刚才有点晕车,不怎么舒服。”她谎称道。
每说一次谎言,心就会被割下来一块,她祈祷再坚持坚持,熬到生米煮成熟饭便能心死。心一死,就无需这么痛苦了。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要和贺冲领证结婚,成为夫妻。人生大事成为复仇手段,她始料未及,但走到这步似乎也不能回头了。堕落永远都呈加速度催人深陷,光明已是昨天,
贺冲饶有兴趣的环顾婚纱店一周,朝她脸蛋捏了捏。
“这儿的婚纱都很不错,快看看你喜欢哪件?”
看着琳琅满目的婚纱,她只觉眼里白茫茫一片。
“都好,你定吧。”
“那怎么行,一辈子就穿一次,必须是你自己喜欢的,马虎不得。”贺冲朝导购使了使眼色,示意将橱窗内一套价格不菲的婚纱取下,“把那套拿来。”
他越是无知,千叶便越感罪恶。
几名导购进入橱窗,小心翼翼从模特身上将婚纱扒下。
“问你个事。”她突然说。
“什么?”
迟疑片刻,她含含糊糊问:“一个饮料瓶插了两根弯弯长长的吸管,是什么?”
仅仅通过口头描述,贺冲便给出胸有成竹的判断。
“那可不是什么好玩意,沾上就完了。”
“我不懂……”
“毒,行话溜冰。”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当即后背一凉:“啊!能戒吗?”
贺冲瘪嘴老练的摇摇头:“心瘾,心瘾比药瘾可怕,没钱的时候可以不碰,一有了钱就忍不住往里钻。”
她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没事吧你?”贺冲一把将她扶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在哪儿见过?”
“不,昨天看了部电影,里面有那东西……纯属好奇,你别瞎想。”
“哦。”贺冲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玩笑道,“警匪缉毒类型的片子倒是你的风格。”
谁料她却严肃的警告道:“你可千万别碰那些东西,听见没。”
“哟,这么关心你老公?”贺冲嘴角上扬,为她的叮咛感到欣喜,“放心吧,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心里有数。应酬尽管多,顶多喝喝酒抽抽烟,不会碰那些倒霉玩意的,沾上可不得了。”
说话间,两名导购捧着婚纱走来。
“杨小姐,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全球限量十件,由法国设计师操刀纯手工定制,您试试?”
她呆若木鸡,还失魂在方才的对话中。
“杨小姐……”
贺冲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去试试。”
她点点头,在导购陪同下朝试衣间走,刚到镜子前,两行泪便划了下来。
关上门,她将头埋在婚纱痛哭起来,但凭那婚纱如何的不可多得,也无法安慰她半分。
没错,在1101见到的可疑物品证实了她的担忧——宋英宸染了不该染的东西。
她当然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曾有人说,心爱之人即便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也是可以接受的,唯染毒不行,那是灵魂患了病。
这是个噩耗,与天塌了差不多,更痛苦的是她深信自己难辞其咎。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贺冲来敲门,她才恍恍惚惚从试衣间走出去。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婚纱就是这么神奇,能把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瞬间改造成初下凡尘的仙女,如果再加以精致的妆容与发型,她甚至可以同贺依娜媲美。
蓬起的裙摆,璀璨夺目的钻饰,行云流水的剪裁……
她却越发不认识眼前这个自己。
“你真漂亮。”贺冲愣住了,感慨道,不自觉从后面将她抱住。
她却只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看见好容易擦干的泪又充盈起来,最终漫过眼眶滴落。
“怎么,激动得哭鼻子啦……”贺冲并不知她的泪为谁而流,面部满溢的幸福又为她的悲感增添了砝码。
“杨小姐,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从香港调货,那边有个系列也特适合你,婉约而不失大气,穿上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就这件吧……”她无力的回道,心中早千疮百孔。
随后,贺冲也挑选好礼服,两人盛装并肩而站,有种无以复加的仪式感。
从镜子里看着她,贺冲再次加重了内心爱意。某种意义上讲,他的感情经历同她一样贫瘠。如果说千叶是块荒田,从未播种耕耘,那他就是片野地,种过各式各样作物,却没结出任何一颗能匹配这片土壤的果实。
所以千叶是飞鸟衔来的种子,在他心田暗自萌芽,陡然开花,并极富张力的孕育果实。他爱这个一尘不染、本真善良的姑娘,她完全能弥补他看似热闹实则孤寂的人生。
返程途中下起中雨,每一个停车等待信号灯的时刻,千叶都觉得宋英宸仿佛站在路口。她的手一直放在门把上,像经典电影《廊桥遗梦》里弗朗西斯卡想弃车奔向罗伯特,却最终用理智战胜情感一样——那是深深的绝望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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