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仿佛久居上位，威严高大的形象下的欧家主权人，在衣衫下，只是瘦得皮包骨的普通老人。
手掌心紧挨着的，是温热却又硌手的骨头，几乎没有肉感。
“谢谢您。”她软下了声音，撤下了防备，有了尊敬，亲近的主动示好。
“什么？”欧老爷子明知故问。
“没什么。”戚沫笑着摇头，精明如斯的老头惯会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做过的事，也任着别人这样说三道四都不会为自己说句话，你这无欲无求的性子，怎么适合在商场立足？”
她身上有傲气，有理性，冷静过头，少了一份年轻人该有的冲劲和较真劲，随风逐浪的，倒不知这样对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明明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却总让他觉得她活得比他还通透，比他还处于世俗之外，跟个得道高人似的淡薄。
戚沫依然笑着，淡淡的，浅浅的，不做辩驳。
“你若真能一辈子这样，或许也不错。那小子是只撕咬惯了的雄狮，野心勃勃，若有你在他身后，倒也能让他省去后顾之忧。可你……”
老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分明不是池中物，又怎能甘心只做他身后的女人？”
戚沫听到这，略显诧异的看向老人，他这话……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你怪我调查你也好，什么的。我不可能会让臭小子真的为了跟我赌气随随便便娶个女孩子，就算不如我所愿娶个家世清白的，那也不能……不过你身上还有许多探不得的秘密，你藏得很深。”
老爷子坦白得很，他调查过她的事，承认得清清楚楚，毫不隐瞒。
戚沫是知道的，当初不管她打没打算同意跟欧尚卿结婚，因为欧尚卿在老爷子面前提了她，那她便一定是会被老爷子找人查的。
就像老爷子说的，她就算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也一定不能家世不干净，她自己身上也是绝不容许有污点的。
否则，不管欧尚卿那儿怎么坚定，老爷子这一关，恐怕也是真的难过的。
“我的事情不足一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然也不算秘密。”戚沫谦虚的笑着回道。
对面走来一名护士，还没等走近，就听得老爷子突然提高了音量的说道：“你年纪轻轻就双博士学位，不也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吗？剑桥大学的博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戚沫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她自己都无所谓，没想到却有人比她更在意旁人如何看她，比她更急于为她立声威。
肉眼可见的眼球地震，那名护士看戚沫的眼神说有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
“你自豪个什么劲呢？”大老远的，就听到老头子声如洪钟的炫耀，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有半点病人的自觉没有？
“我自豪了吗？”欧老爷子进了门就不让戚沫扶了，健步如飞的走到欧尚卿面前，扬起拐杖就往欧尚卿身上挥。
欧尚卿吓了一跳，自然不会傻傻杵在那里任他打，敏捷的往旁边跳开，躲过了一击。
“你干嘛！”打人不需要理由的吗？
忙看向戚沫，试着从她那里得到他为什么挨打的原因。
戚沫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干嘛？看不出来我打你吗？你个臭小子，还敢躲？”欧老爷子说着，又追上去打。
欧尚卿吓得绕着茶几跟他跑了起来，这一拐杖打下来，不断掉几根骨头，怕是不好收场吧？
“老头，打我也给我个原因吧？”
戚沫往旁边远远躲开，深怕这爷孙俩的追逐战，殃及到她。
“打你就是因为你欠打，心里没点逼数吗？还问，还有脸问？”老爷子身手矫健，显得他身上的病号服看着实在讽刺得紧。
陈向阳帮他开出的那几个检查报告住院后第二天就出来了，除了血压偏高了些，那些老毛病外，其他都还行，凑和着也能再活个长命百岁。
可老爷子偏偏就像是住院住上瘾了，怎么说都不肯出院，硬是在医院里赖了这么多天。
还让欧凉原把家里的象棋、围棋都带了过来，天气好的时候，就拿着棋去楼下的花园里找几个老头老太的下下棋，打打太极。
收了一波跟他学太极的徒弟，拜了一群教他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这日子过得可不比在家里更快活？
戚沫双手抱胸的看着爷孙俩你追我赶，意外的觉得静心又安详。
“你还笑得出来？没看到你老公有难吗？还不出手来个美人救英雄？”欧尚卿见不得自己在这里被追杀，她却在局外笑看风云。
“英雄？狗熊还差不多。”戚沫鄙视地笑睇着他。
欧老爷子一听，笑了，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站在那里点头：“果真像！”
“……”欧尚卿喘了口气，左右看着一老一少，狐疑地问：“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们怎么突然统一战场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欧老爷子冷笑了声，在沙发上坐下，追了这么久，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嘁，还朋友呢！”欧尚卿吐糟了句：“也不知道是谁打死不让我娶她的。”
“我现在也一样不想让你娶她。”欧老爷子接过戚沫递来的水，毫不避讳地回道。
“刚不还称朋友吗？”欧尚卿也跟着坐下，可等了半晌也没见戚沫给他倒水，不由的抱怨：“媳妇，给我也倒杯水呀！”
“你配吗？”戚沫还没发表，就听见欧老爷子嫌弃的一声反问。
“……”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别说欧尚卿一头雾水，就连戚沫也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向觉得她配不上他家孙子的老爷子，竟然站在她这边了？
“你做了什么？”欧尚卿拉过她，一脸好奇地问。
“就打了水，啥也没干。”戚沫摇头，“扶他回来。”她又补充了一句。
“那也不能让他突然良心发现吧？”欧尚卿打了个寒颤，老头子该不会又在谋划什么吧？该不会又在挖什么坑给他们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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