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胤禩的府邸就在雍亲王府附近，因此胤禩便邀弟弟们去坐坐，但十四阿哥神色黯然，摇头拒绝了。胤禩因见他失魂落魄，脸上连一丝笑容也无，虽暗自担心有心劝慰，却也不好勉强。
胤禩胤禟胤誐目送胤祯打马去了，他们三人互相瞧了瞧，心头还盘桓着雍王府寿宴上发生的事。胤禩轻叹了口气，他虽不知胤祯因何如此，但总与马佳.缡宁及石兰有关。
胤禟瞥见胤誐的随从抱着那件“衣裳”，突地一笑：“恭喜十弟啊，免遭一场羞辱。”胤誐瞪了他一眼，心中却也不由庆幸，骂了声：“这死丫头，什么都想得出来，幸亏……”意识到她已死，往日里被石兰捉弄的事涌上心头，一时也说不清什么心情。
胤禟笑道：“不过她再有不是，总算有一件事做对了。”
“哪件事？”
“她假扮了你去调戏郭罗络家的小姐哪。”
“九哥，你这是什么话？”
“不对么？若不是她，哪来你那一段姻缘？这件事你该感激她的。”
胤禟口中的郭罗络氏便是以前在石兰恶作剧中吃亏的张若需的表妹，后经八旗选秀进了宫，在宜妃处当值。胤誐偶而遇上，想起前怨，不免有意为难借故生事，一来二去的，居然成了欢喜冤家。宜妃顺水推舟，玉成好事。但说到底，若没有那么一段往事，胤誐也不会去注意母妃宫中一个宫女。正因如此，胤誐被说中心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嚷道：“这跟她什么相干？”
胤禟笑着还待再说，胤禩叫了声：“九弟！”胤禟便转了口，“嗯，是不相干。这就去八哥府上罢。”
胤誐气忿忿道：“不去了！”话一出口，又觉不好意思，解释了句，“天色晚了，改日再去打扰八哥。”说着一径回了家。
胤禟哈哈一笑，转头朝胤禩说：“八哥，你瞧十弟这死不承认的脾气！以前说他对那位郭罗络氏特别上心，他还跟我急呢！看着好了，这会子回去，肯定拿了这些玩物去献宝。”
胤禩沉默着没有接口。胤禟瞧了他一眼，笑声突敛，片刻沉默后，嘴角忽又挑起，拿过他那份礼物，微侧着脸似乎在欣赏。“狐狸……八哥，你说这会不会是在骂我？”
胤禩瞥了一眼，微微一笑：“也许。”
胤禟望望胤禩，又斜眼瞧那狐狸玩绒，忽然手一扬，远远将它扔出。胤禩一惊：“九弟你——”
“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何用？我又不像十弟有人可送。八哥，其实有些事我倒真不明白——不过为个女人，十四弟就这样！不错，马佳.缡宁的美貌的确少见，但女人就是女人，值得这样丧魂落魄的？”
胤禩似未听见。月光明朗，那被胤禟扔出的玩绒在月光下呈白乎乎的一团。
“至于那个石兰，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胤禩脸色微变，胤禟似未发觉，继续说，“这几年来出了多少事？也亏得老四容忍了她这么久。要换成我，哼。不过十四弟那一位也差不多，几时让十四弟省心过？——八哥，席上的情形你也瞧见了，还真像一对儿兄弟。老四虽克制着，但那神色……嘿嘿，看来其中还另有故事呢！”
胤禩脸上早恢复如常，淡然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想些正事罢。”
“正事？这也是正事。若不是利用这些，上次——”
胤禩眉头一皱：“到里面说吧。”
他们是边行边谈的，说话间已到了八贝勒府大门口。
“怕什么，前后左右都是我们的人。”话虽如此，到底不再提起，只抬头看了看天色，说，“真是很晚了，我不进去了。”
他们熟不拘礼，胤禟也不是那种会客气的人，胤禩便不甚留。
门上的小厮早服侍着胤禩下马，长随侍从簇拥着胤禩去了书房。胤禩挥退众人，在椅中默坐半晌，忍不住伸手自书桌暗格内取出一长方形的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把铁胎弹弓，和几颗圆圆的铁弹子。弹弓的弦却是断的。
胤禩微微闭眼，一幕幕往事掠过，他不自禁思潮起伏。他心里有许多疑问无人解答，也无法开口询问知情之人——那日石兰没能逃离应已是确定，但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独自策马离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当然明白刚才胤禟话里的意思。因为他不止一次派人在大杨山周围搜索，以找到蛛丝马迹，胤禟应该有所耳闻。可是除了这弹弓及几颗铁弹，再找不出什么。
不过，九弟的话也有道理，纠缠在此事上只是徒费精神，也太可笑。她的眼里只有老四，既然连老四都狠得下心，那么他胤禩所做的一切更是天经地义了。
那日，在如帘如幕的杨柳荫里，她独自伫立，再不似以往的神采飞扬，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看得出她变了，而这变化是在许多人推波助澜下促成，也正是他所乐见其成的。她对待九弟十弟都是冷冷的，包括对十四弟，时常冷嘲热讽，但对他却明显的十分友善。她那日说要报答他的话里充满诚意。
“报答？她能拿什么报答？她又为什么要报答？只是为了我助他射杀劫匪吗？”胤禩讥讽地笑了，也不知是在嘲笑石兰，还是在嘲笑自己。
他一低头，瞧了弹弓几眼，便合上盖子，锁进了暗格。他抬头瞧见从寿宴上得来的那对玩具孔雀，暗想：不知她送礼是随手选的，还是各有含意。十弟得的是熊，显然意指笨拙；给九弟的是狐狸，大约是骂九弟狡猾的意思。那么这孔雀……是讥刺他华而不实么？
他淡淡一笑，随手塞进了箱柜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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