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雪丽依旧冷笑，“我偏说了还怎么着，您就吓成这样。”
这种态度难免让常夫人生气，但女儿做了贵妃，在宫里常年浸润出来的那股子威严气势还是让她觉得害怕，遂不敢再劝，只是道：“娘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娘也不好受啊。”
常雪丽低下头，“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不过太后这档子事得依着我才成，我好容易等到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不能白白失去了。”
常夫人忙道：“娘娘放心，我这次进宫之前你爹特意嘱咐了，你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咱们常家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但有一层，最好能拿到皇上并非先帝亲生这样一个关键证据。”
“难。”常雪丽直接道，“我倒是有句话，娘回去告诉父亲他们，别跟那位捆绑得太紧了，当心回头撕扯不开，他若是下了地狱，总不能把咱们一起拖下去。”
常夫人瑟缩了一下，仿佛害怕似的左右看了看，方道：“不能吧？”
常雪丽耸耸肩，“怎么不能，难道那位就一定能成事吗，我看不见得吧，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即便他真的成了，又能给咱们常家带来什么好处？”
常夫人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又没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
常雪丽眸光一闪，“母亲有话但说无妨，便不是好事，也该说给我听听，需知真正在宫里头挣命的是我！”
常夫人抿抿唇，还没开口眼圈儿先红了，“本来你爹是要瞒着你的，但娘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知道，你三伯父家的五妹妹明年十四，那位说了，如果他成了，就册封小五儿为后。”
常雪丽心里轰的一声，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常夫人。
常夫人口中这位小五儿，乃是常丞相弟弟的遗腹女，她父亲早亡，母亲把她生出来之后就自尽追随先夫去了，所以一直都养在常夫人名下，说起来跟亲生女儿也差不多。
但，差不多也是差，怎么能跟亲女儿相比呢？
所以对于常丞相的安排，常夫人心里不好受，但是她又无力反对，尤其是常雪丽不能生育，常丞相在家就说了，“若是阿丽能生出个儿子来，我也不必筹谋这些，咱们当外家的只管一心一意扶植外孙当太子，可这条路不是断了吗？”
而且大清规矩，一家子只能有一个女儿在后宫，既然常雪丽已经做了妃嫔，常家其他女孩儿连选秀都不必参加了。
常丞相还说，“若老夫狠狠心，小五儿未必没机会选秀，不过既然有了更好的路可以走，就没必要葬送阿丽一条性命。”
不过这话常夫人可不敢告诉常雪丽。
但是她不说，常雪丽也猜出来了，她冷笑一声，“虎毒不食子，本宫这是还要感谢爹爹不杀之恩呢。”
常夫人眼泪都流下来了，哭道：“儿啊，这辈子是苦了你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谁也没想到太后竟那般心狠手辣，把你害到这般地步啊！”
常雪丽早在多年前就哭完了，早就一滴眼泪都没了，面对常夫人的哭泣，她面无表情。
“娘您不必再哭，您还没看出来吗，哭是没用的，该怎么做我都想好了，我定能趁此机会扳倒太后，至于其他的，请您回去告诉爹爹，恕女儿无能为力了。”
常夫人一怔，“那，皇上那边——”
常雪丽眼神极冰冷，声音也极冷，“皇上在一日，本宫就当一日的贵妃，若哪天皇上不再了，该去守陵，那也是本宫的命！”
这就是明摆着拒绝了常丞相的要求了。
她冷笑连连，“让本宫给别人当皇后铺路，本宫没那么宽的心胸，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常夫人一声儿不敢吭，好半晌才道：“你放心，我回去都告诉你爹爹，让你爹爹也别痴心妄想了，自来篡位就是极难的，且如今皇上地位稳固，那些陈年往事，慢说未必是真，就算是真的也未必能翻得起来。”
常雪丽道：“娘能想清楚这一层自是极好，只怕爹爹鬼迷心窍，罢了，他若一心找死，我也管不得，只求到时别连累了我便好。”
常夫人忍不住问道：“你就看准了那位没有成功的可能？”
“谁知道呢。”常雪丽声音轻飘飘的，“我又比神仙，哪里能看见未发生的事儿。”
她下了逐客令，“时辰差不多了，御膳房的伙食还不如家里的呢，且娘这些年您每常进宫赴宴想来也吃腻了，女儿就不留您用午膳了。”
常夫人再度怔了怔，知道女儿不想跟自己说话了，她心底叹息，嘴上却道：“臣妇这就告退了，娘娘在宫里多保重。”
常雪丽点点头，“您慢走，珊瑚，送送夫人。”
这母女俩说话，因珊瑚是心腹，一直在旁边陪着，早就听得脸色惨白，此时听主子吩咐，忙回过神来道：“是，夫人您这边请。”
常夫人叹了口气跟着珊瑚出了长春宫正殿，路上对她说道：“你好生服侍你家主子，若她有什么要求，赶紧送信回去，你这些年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珊瑚急忙表忠心，“是，奴婢生是常家的人，死是常家的鬼，夫人放心，奴婢定会用心侍奉主子的。”
常夫人颔首，“你主子若要做什么，你多劝着些，须知常家好了她才能好，若是常家倒了，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妃嫔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珊瑚心中一凛，低了头，“是。”
送走了常夫人，珊瑚回到殿内，常雪丽还坐在椅子上生气，她就劝道：“娘娘别气恼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常雪丽冷哼一声，“我若要气，这些年早就气死了，我只是觉得伤心，我爹要放弃我，连我娘都不替我着想。”
如今已经筹划着想让常小五当皇后，她真的成了家族弃子了。
珊瑚想了想，低声道：“夫人也难，老爷若是拿定了主意，夫人未必劝得住。”
想到过去现在以及不可知的未来，常雪丽眼中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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