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雨想到了这点，越发觉得这一桩在她看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以后可能会毁掉的婚事，也不是她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了。
也是，如今躺在棺材里的皇上好歹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帝王心术之类的用起来不要太熟悉了才是。纵然到了人生最后一段时日，他行事越发肆意起来，却也并非完全没有成算。
细细想来，皇上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当初觉得他行事过于随意，如今看来应当是他自己都察觉到了时间不够，这才快刀斩乱麻的。
林惊雨找柳御医辞去了入御医院的事情，装了一肚子的心事回去。
这桩事情她前思后想觉得还是心中有不解之处，下午医馆人少她干脆就早早回了林府，去给林夫人请安。
林夫人见她眉宇之间似乎有不解之色，拉着她坐下后让人上了林惊雨喜欢的点心，这才问道：“怎么见你今日有些烦闷之意，可是医馆遇上了什么难事？”
林惊雨想了想，这才把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林夫人只隐约意识到林惊雨与瑾王这桩婚事并不简单，然而之前也未曾想得这般深，如今听林惊雨说柳御医提醒她这桩婚事已经关系到了朝堂，这才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安慰林惊雨道：“你且莫慌，此时你伯父定然是有准备的，等他回来了，我且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形。”
林惊雨心下略安，转而忍不住在心中对林夫人更是亲近了几分。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纵然她心知肚明，纵然这具身体真的是林家的血脉，她也并非是原主。可跟林家上下相处久了，度过了最初的磨合期之后，她对林府还是越来越有归属感了。
林大人到了暮色苍苍之时才回府，等他进屋林夫人亲自上去帮他换下衣衫，递上了热帕子擦脸，然后再是一杯热茶润喉。
等林大人舒服地坐下，她这才说起了这几日的事情。
林大人听她这般说，脸上原本惬意的神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半响才叹了一口气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林夫人见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老爷，可真是被说中了，这桩婚事不得不成？”
林大人飞快看了她一眼，林夫人一愣，连忙让身边的嬷嬷遣了人出去，然后守在门口。
等到屋中只剩下夫妻两人，林大人这才缓声道：“这门婚事原本就可以算是皇上遗诏，如今尚且是在国丧期间呢，朝中就有不少人拿此对摄政王施压了。不然，你以为如今朝堂上忙成一团，摄政王哪里有空闲和闲情逸致来请咱们家姑娘出门游玩？”
“这么说，瑾王是下定了决心要娶惊雨了？”林夫人揪着帕子，面露担忧之色，“这桩婚事，怕是推脱不了？”
“不止是推不了，只怕是拖也无法久拖。”林大人叹了一口气，半响才道：“如今再想想，咱们家的家事，怎么就会让皇上放在心上，查一个大夫的身世也就罢了，还特意把我们叫入宫中去……”
林大人半响又是叹了一口气，“如今想来，我倒是宁愿未曾认回她。”
这个“她”说得自然是林惊雨了。
林夫人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林大人的肩膀上，道：“你这说得是什么话，难不成被人当做成了瑾王一党就宁愿不要侄女了吗？你不要我还要呢！那可不紧是你林家的女儿，还是我的外甥女呢。”
林大人被一巴掌打得一个踉跄，人还没坐稳林夫人噼里啪啦一顿骂。他无奈叹气，抓住了妻子的手道：“我怎么会是这般人！我说不认回她，是为了她好。你且想想，她摊上这门婚事，是不是因为她的这个身世？”
林夫人愣住了半响整个人都无力得软了下去，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
林大人跟着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夫人忍不住拿着帕子捂住了脸，嘤嘤哭了起来。半响她猛然拉下了帕子，露出一双被泪水浸湿后有些发红的眼睛，对着林大人：“我原就觉得那瑾王定然不是什么良配。只早两日他请了惊雨去清凉寺赏花，嬷嬷还说他也算是有心。我虽不信，也有些不甘，可还抱着一份希望。”
“什么希望？”林大人见她不哭，暗暗松了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且喝水慢慢说。”
林夫人瞪了他一眼，嗔道：“还能有什么希望，不过是觉得瑾王与惊雨早就认识，说不得这门指婚虽然是皇上的意思，可瑾王多少对惊雨也有些情意。可听你这般说，瑾王完全是迫于压力才这般做的……惊雨若是嫁过去，岂会有好日子过？”
林大人没有立刻说话，反而露出了迟疑之色。
林夫人见状一只手伸过去掐在了他腰间，“你在想什么？”
林大人感受到腰间的疼痛，苦笑道：“我能想什么，不过是想着咱们侄女的医术究竟有多好，怎么小小年纪就会被皇上招入宫中给太子治腿，甚至给皇上看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惊雨的医术！你究竟是……你不会是……”林夫人也不蠢笨，话说到一半就领悟到了林大人的意思。
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林大人的鼻子道：“你不会真的想把侄女嫁过去吧？”
林大人一把抓住了林夫人的手，道：“你小声些！说得如同我要卖了侄女一般……”
林夫人挣扎：“难道不是吗？”她又急又气一双眼睛立刻红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旁人我是不管的，但是惊雨是我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外甥女，我绝不会让你把她卖了给那病痨鬼瑾王的！”
惊怒之下，她也不说林惊雨是林大人的侄女了。
林大人赶紧把人给搂入怀中，捂住了她的嘴。“你胡说什么话呢！”
林夫人双眼含泪瞪着他，夫妻两人僵持半响，谁都没有认输率先说话。而恰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嬷嬷的声音。
“二姑娘，怎么这个时辰了，您还没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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