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河风扑面而来,吹动了提摩西的金发。太阳的影子被波浪击碎,化作璀璨金光洒落在河中。提摩西跃过栏杆跳下窗户,如同一只黑色大鸟般落在运河上。他沿着运河急速奔跑,一路上,所有人都睡在阳光下。
运河旁林立的商店依旧在营业,但是顾客和店员们都睡着。河边露天餐厅里,食客与侍应一起倒在桌子上。集市里的摊贩们,还在守着他们的摊位,但无一例外全都在呼呼大睡。港口的水手趴在成堆的货物上睡得很死,而鲜鱼却都因为夏日炎热的天气发了臭。
提摩西站在广场中央,抬头仰望头顶的太阳。钟楼的钟声再次响起。钟声如同一颗掷入湖心的石子一般,在加圣斯通城的每一个角落,荡漾开阵阵涟漪。
这座钟楼需要撞钟人拉绳,才能撞响响彻全城的大钟。然而整座城市都在沉睡,那么撞钟的……不会是别人,如果提摩西的猜测没错的话,那是在把他引导向钟楼顶端的钟声。
果然如同所料,在钟楼的顶端,提摩西看见一名男子。无论从才穿着还是外貌,都可以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甚至不会是斯刚第人。事实上,这位先生拥有明显的东方特征,只有普鲁士帝国的人,才会有的那种特征。亮若星辰的双眼,浓密卷翘的睫毛,还有蜜糖般的虹膜……
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他的身份,那么从撞钟人才会走的通道里爬上来的刺客,则更明白地说明了那名浑身上下都带着沙漠中绿洲般气息的男人,是一名多么重要的角色。
梦魇之王……
只有这种可能。
他站在钟楼的中央,脚下有两个套在一起的圆环法阵。对于魔法阵不是特别了解的提摩西也能够看出来,他是故意要逗留在那里。原因嘛,可能也只有法师们知道。
提摩西闭了闭眼,不由得想起来李嘉图选择的位置。这绝对不是偶然,虽然现在提摩西还无从得知其中的原因,但他总感觉,阿尔瓦肯定知道并且能够解释一切。当他睁开双眼时,目光落在了站在梦魇之王旁边的刺客身上。
刺客黑色的皮衣贴合肌肤,看得出来他本身就不是特别强壮。他手持两把弯刀,压低身体,双目直视提摩西,专注而又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吸引到提摩西目光的并非是他手上的刀——虽然那两把弯刀他十分熟悉。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甘于堕落。”目光扫过那名刺客的脖子,漆黑如夜的项圈勒得有些紧,上面还有一把锁。主体由黄金打造,镶嵌大颗价值不菲的祖母绿,外圈还镶了一圈钻石。
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一名刺客的脖子上,它更适合呆在一名性奴隶的身上。
“白沙尔……不,或许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钢牙在提摩西手中嗡嗡作响,他们还没有交手,双方的武器就已经开始了较量,“疫病蝴蝶。”
“你竟然还会记得那个名字!”黑色蒙面布之下,白沙尔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提摩西还是从那双眼睛中读取到了怒火。“白沙尔早就死了!你们把他抛弃了,忘记了!”他对着提摩西咆哮,双手紧握武器,气流从牙缝里喷出来,嘶嘶作响,好似一条受了伤的毒蛇般吐信,“已经没有白沙尔了!没了!我现在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无名者,是个零!”
“你当然不会是零。”提摩西冷冷地说,“六年之前,失去了国家和亲人的小王子,他才是零。我想你知道净化者费勒萨斯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你现在不是和这些号称要通晓一切的全知者在同流合污,而是……在做他们的一条母狗。”
直白冷漠地说出最不堪的侮辱话语,却戳中了对方最痛苦的伤口。提摩西换了个姿势站直,不再摆出防御的姿态。白沙尔冷笑一声,如同镜像一般与提摩西动作同步。
“当初世界蛇放弃了我,所有人都去救你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属于世界蛇了。”白沙尔眼神晦暗,后退几步走到梦魇之王身边,“从那一刻起,就没有白沙尔,只有为血手兄弟会存在的疫病蝴蝶。”
“要脱离耶梦伽罗,还要用在耶梦伽罗的名号。”提摩西瞥了一眼白沙尔,冰冷凛冽的目光落在梦魇之王身上,“这也是全知者的做法吗?真有趣。”
梦魇之王闭了闭眼睛,打破他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的缄默。“我还以为芬勒萨斯会理解。”他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话语中尽是无尽的怜惜,好像发现期待已久的演出竟如此蹩脚一般,“毕竟,他说狼神的附身者心里十分明白。”
“我不明白。”提摩西生硬地回答。
“不,你很清楚。”梦魇之王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所有可能性当中最为可笑的那一个回答。他甚至用浮夸的动作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我在梦境里看到很多事情,有些也是有关你的。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乎你的想象,提摩西·崔德威。”
“是吗?”和煦的海风吹动提摩西的头发,温暖而又明亮的光芒之下,他的脸却如同处于背光面的阴影当中。“那又如何,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帮你。”梦魇之王说,“白沙尔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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