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没有死成。
在他落地的瞬间整个世界就像崩塌了一样剧烈晃动起来，待他回神，周遭的景象已经变成了魔殿。
面色阴沉的魔尊迎面而来，对一脸怒容的清明视而不见，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清明愕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隐形人。
他推测大概因为当时处于坠落状态，系统无法定位，导不能正常退出游戏，自己的意识便留在了这里。
他只好百无聊赖地在魔殿里乱逛，等待系统维护完毕。
师父已经能站起来了，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朝重楼扑去，清明有些错愕，因为他发现皱着眉明显不悦的重楼竟然没有把师父倒提起来玩飞飞，而是任其嘿咻嘿咻地爬到了膝盖上，由着小胖手抓住肩膀上的铠甲。
“清明呢？”师父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婴儿独有的软糯。
重楼沉默着，眉间深刻的褶皱透出他极度烦躁的心情。
许久才说：“他也不在鬼界。”
“也”？抖S你为了找我跑了多少地方？
清明困惑，自己失去意识多久了？
气氛压抑，师父却毫无所惧，开始哭闹起来：“清明……呜呜，我要清明……”比找妈妈的小蝌蚪还要可怜。
魔殿侍女上前，抱起师父哄得他不哭，忧心忡忡地问：“夫人怎么会无缘故无失踪？当日幻暝之主坐视夫人重伤，趁机偷袭琼华掌门，夫人即便不幸玉殒，也当进入轮回，不可能寻遍人、妖、鬼界均毫无踪迹……莫非又是神界从中作梗？”
婵幽就是算准了自己死亡太清防备松懈的那一刻才出手，清明连连冷笑，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NPC都不是啥好鸟！
但对于婵幽，清明并没有多大的怨恨，他可以完全将婵幽的见死不救划归为好感度没有达成的那类。
因为不在意，所以无所谓仇恨。
可重楼不行。
每每回想起那一幕，清明对魔尊的感觉，只有四个字——不可原谅！
清明很丢脸地承认自己堂堂热血少年竟然和一个NPC较上了劲，他要揭竿起义，他要一雪前耻，他要报复社会！
“直接灭了你太便宜你了，总有一天我要杀了飞蓬，让你生生世世都找不到对手！ ”清明咬牙切齿，他揉了揉瞪酸了的眼睛，脑内重楼头顶长蘑菇无聊致死的凄惨下场，怒气仍然无法消散。
原本端详着魔剑的重楼突然站了起来。
清明吓了一跳，以为他听见了自己的心里话，然而重楼只是沉默着，拿起清明消失前留下的魔剑，离开了魔殿。
回来时他两手空空。
清明皱眉，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魔尊这种奇特的生物。
他强行包/养自己在先，扣留师父宝宝以为仙质在后，却突然抽风平白无故地坐视自己的死亡。虽说身为练级少年，谁不是三天一小死，五天一大死的？可重楼并不知道自己能复活啊！
难道是嫌弃自己被琼华掌门轻松K.O.实力不济，忽然不想养了？
这个念头让清明的眼睛黯了黯。
重楼并没有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再次出现在清明面前时，重楼的手上又多出一柄魔剑，一脸纠结。
“……”抖S你又抽上了是吧？
重楼就像一个解不出数学题闹脾气撕作业本的小孩，“咣当一声”，魔剑被迁怒地扔在地上。
红葵女王发飙了：“你丢了又捡，捡了又丢，到底有完没完？！ ”她在魔殿上空快速盘旋，火红的头发不同于魔尊偏暗的红色，妖冶鲜艳如怒放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除了龙阳的转世以外，魔剑的主人多要受到剑体本身的怨气反噬与诅咒，清明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操心这又操心那的，本来就活不长，死了也是活该！ ”
“他没死，”重楼沉声道，“鬼界已经确认，他没有去投胎转世。”
“可是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红葵瞪着红得异常的眼睛，清明分辨不出是因为怒气还是泪意。“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那样的重击……他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尾音带着可疑的颤抖。
“闭嘴！ ”重楼面无表情，双手紧握，眼神里很不平静，似在隐忍着什么。
红葵犹不停止，语气尖刻而残忍：“他知道你在场！他也知道你见死不救！你我都很清楚他死前看的是谁！ ”
“哼，本尊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重楼手臂一挥，红葵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下，背部狠狠砸在墙上，墙面立刻出现龟裂的裂痕。
红葵咳着血，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清明再迟钝也该看出来，这不是以无情著称的魔该有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在看一部主题为“失去才懂得珍惜”文艺与哲理齐飞狗血共天雷一色的苦情戏，他很想笑，只是从“死者”的角度，被悼念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满腔的愤懑，借红葵的爆发得到了疏解。
清明渐渐冷静下来，他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NPC之所以是NPC，就在于他们性格、思想都是程序员一手设定，再老谋深算，再生动鲜活，都是模拟人类的死物，一成不变。
可是，清明却发现重楼变了。
他变得更落寞了，不受打扰时就那么枯坐着，视线毫无焦距地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不是他偶尔会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清明几乎会以为他只是一座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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