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生的僵硬反而让苏濯回过来神来。
他深呼一口气, 更紧地握住了薛长生开始发凉的右手，想了想道：“母亲……”
红莲仙帝先一步皱眉道：“他也是你的妃子？”
“母亲，师尊是孤的师尊，孤对他的爱就如同对您那样。”苏濯明白对方会这般说的原因：“师尊或许弱小, 但是他是孤认定的唯一的师尊，请母亲莫要轻视他。”
红莲仙帝冷冷道：“哦，这样一个魔族, 有什么能教授我儿的？”
薛长生闻言更加僵硬了，仔细想来，似乎从捡回苏濯开始，从修炼到生活起居, 都是自己自力更生。更甚至于苏濯熟悉起周围的一切之后, 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对方照顾他，到了后来，甚至有什么事情泰山真人都会直接绕过自己, 找苏濯去。
他似乎真的从来没有教授过苏濯什么, 一个也没有。
苏濯握紧了薛长生的手，灼灼热度从他的手心传达给对方，仿佛要将那份冰冷也驱散。
苏濯缓缓道：“若是母亲不教授孤什么, 母亲便不是孤的母亲了吗？”
红莲仙帝一时语塞。
仙胎生于天地，本是不存在什么父母兄弟。当初会以母亲自称, 只能算是红莲仙帝一时的心血来潮。每一任仙胎都会在离别之前教导新生的仙胎, 算不上是义务, 只不过是一直传承的一个习惯。
红莲仙帝真正意义上而言, 也是清濯仙帝的师父。
苏濯的回答让红莲仙帝的心情更加恶劣：“哦，那么你身边的这个魔族，又有什么本事？”
苏濯装似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和师尊在一起，孤感到很快乐。会感到安宁，会想要微笑，即便遇到了麻烦，也能笑着去面对。”
红莲仙帝沉默。
并非是不知晓的——她的孩子怕她。
这个世上害怕她的人太多了，似乎从她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就都很害怕她。红莲仙帝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中，但这些人中很明显并不包括她的孩子。
她也曾感到难过。
但是这种难过很快就被心中的另一种情绪淹没——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无能之辈，自己的孩子会被人欺凌，自己的孩子会软弱无力，她红莲仙帝的孩子，自然应该和她一样的优秀，只可被所有人敬畏瞻仰，不配靠近。
但是当曾经的雏鸟长大之后，变成了雄鹰，再也无法被曾经的父母所限制。
苏濯唤她：“母亲。”
红莲仙帝感到了疲惫：“何事。”
苏濯朝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看到母亲安好，孤十分的高兴。”
他重复道：“或许这样说很冷血，但是神界生灵究竟如何，孤顾不得全部……唯一挂心的，就只有母亲而已。”
红莲仙帝不语。
并非是不想搭理多年未见的爱子，只是此时此刻，红莲仙帝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已经有多久……已经有多久了呢，她没有再见过她的孩子的笑容。
也许自己停留在此处等待对方反而成为了对方的负担，但是听到对方的话，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到了最后，苏濯得到的回应也只有红莲仙帝微微摇了摇头。
在最初的震撼与畏惧之后，苏濯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红莲仙帝是傲慢而强势的。
这一点无论仙界也好魔界也罢，都不会有人否认这一点。摩羯暂且不论，仙界上所有的仙人、包括苏濯本人在内，对红莲仙帝都是敬畏的。
畏大于敬。
哪怕是受到红莲仙帝全心全意付出宠爱的苏濯都会有一种锁铐加身的沉重感，就更不用说那些从未被红莲仙帝放在眼中的众仙。
但是现在的红莲仙帝呢？
她依旧是强势的，依旧是傲慢的，她的眼神她的动作一如千年前那般不可一世。但是同时，她是虚弱的，她是隐忍的，最可能用鞭子去教训苏濯身边的薛长生的红莲仙帝此时只是站在那里，皱着眉，用一种不快意的眼神审视着薛长生。
“母亲，您……”
“你不太舒服吗？”薛长生忍不住道：“你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个，还是先坐下休息会儿吧。”
他硬着头皮道：“你也是位女性，要好好珍惜自己嘛。”
此话一出，莫说是红莲仙帝，就连苏濯都忍不住一阵恶寒。
红莲仙帝……柔弱？
开什么玩笑！你信不信死在这里的雷霆魔皇复苏直接把你撕成碎片啊！
“……一派胡言！”红莲仙帝一甩长袖，登时红浪翻飞美不胜收，那大片的倾国牡丹仿佛活过来一般随着衣袂的摇摆展现出动人的身姿，就如同红莲仙帝本人一般艳丽非凡：“我儿的眼光，已经差到这般了？”
苏濯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母亲，您的仙身……”
他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红莲仙帝直到出声才被苏濯发现，本理所当然的认为身为神人的红莲仙帝比起当年更加强大，实力自然远高于苏濯。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红莲仙帝不是变强了，而是变弱了。
或者更正确的来说，此时的红莲仙帝没有仙身，没有神魂，单单只是一抹无所凭依的魂魄，飘散在这无尽世界之中，沉寂于时间的长河里。
“终于发现了吗。”红莲仙帝冷冷道：“看来孤不在的时间，我儿果然是没有长进。”
苏濯淡淡道：“孤见到母亲实在情难自禁，一时间未能发现母亲的异常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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