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刀”苦着脸委屈地叫道：“这些话俺哪敢乱讲，你听俺给你详说——”
这事情要回到四个月前近年关时。
在昌乐县政府县长办公室，前来辞行准备回家过年的陈公奇，正遇到罗四海怒火中烧；陈公奇捡起了罗四海拨打到地上的笔筒、文件，套问出了罗四海怒愤的原因。
罗四海也是独自憋在心里许久，连自己大夫人都要瞒；遂向亲信人陈公奇从头至尾讲了事情的原委。讲完道：“公奇兄。我罗某人就是未当父母官之前，在昌乐县都是有名望之人。说句话出来凡人都要卖几分面子；可视若掌上明珠的小女却被罗家二小子戏耍，且被他害得小女远走上海、又嫁给了一个与我差不多一般年纪的老女婿；现在还被打伤毁颜、又遭抛弃。黄家二小子却没事儿人一样，还在上海当了记者，你说我罗某人这张脸往哪里放？我罗某人岂能忍得下这口气？！”
罗四海气得双手一拍椅了扶手、身子往后靠。要不是陈公奇在对面坐着，他真的就要飞起一脚将这办公桌踹翻了。
陈公奇慢慢地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听罗县长这样一说。我感同深受。孰为可气，孰为可恨也。”
罗四海恨恨道：“我一直寻机泄此恨，只是不得便。”
陈公奇小心问道：“罗县长是想将那黄乡长找个茬子撤了他的职务、羞辱他一番？还是再重些将他关进大牢呢？”
罗四海冷“哼”一声道：“关进大牢？我原先是想将他杀了才解恨，如今恨不得食其肉才痛快！”
陈公奇心里略惊；微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转回身过去关了办公室两扇门，从里闩上了。
他重又走过来，在罗四海对面坐了下来。小心问道：“罗县长，不才斗胆问您一句，您这只是一时气话，还是当真有这思想？”
罗四海握拳擂了一下桌道：“我罗某人向来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在昌乐县向来只有别人给我赔不是，哪有受过别人这般羞辱！你说我这是不是气话？只是未得便而已！”
陈公奇身子略前倾。微笑道：“罗县长，你要真有此意，我倒有一个办法，现在就得其便。”
罗四海忙问道：“什么办法？”
陈公奇将自己的办法细细说来，然后道：“这办法可轻可重，到时罗县长愿杀黄家一人也可。杀他全家也可，只在您的心意。”
这办法确实太好。罗四海道：“公奇兄，你不愧有‘老秀才’的绰号，这件事成后，有我罗四海高升的一天，我便会带着你；不过你这年纪再求官有些太晚了。事毕后我赏你够余生吃喝不愁的金条。”
陈公奇听这话就知罗四海是想下重手了，并还想趁机占了黄家偌大的家产。
其实罗四海心本来就狠，只是定了主意而已，而还没有想占黄家财产的意思。
陈公奇说：“那属下就先谢谢罗县长了。本来不才为县长属下，做这些事情都是本份之事，怎好受罗县长的酬谢；不过有黄家偌大的家产，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属下就领县长大人的情了。”
他这样一说。提醒了罗四海。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还可以占了黄家的财产？”
陈公奇笑道：“县长大人，这不过就是宰羊顺手拔橛的事，又有何难。”
罗四海道：“好，这件事过后你再替我安排；咱们先做你刚定得方法，现在就做！”
陈公奇笑道：“诶，罗县长，剩几天就过年了，现在各部门都放假了；不急这一时，到年后再做不迟。先欢喜过个年，砧板上的肉。它还能跑了不成？”
罗四海道：“那好，就等初七正式办公便行事。”
陈公奇没想到罗四海这样心急，只好说：“那好吧，就依罗县长的意思；我也就在家少歇几天。提前一两天来安排好事项。”
~
大年初五下午，陈公奇就从莱州家里赶到了昌乐县。
第二天中午他就来到县监狱里视察慰问。
这监狱的看守心里都不平。这大过年的别的部门都可以放假，只有他们还要基本全员值守。现在县长秘书视察慰问来了。说是他们能在过节期间坚守岗位，付出辛苦为别的部门所没有；待明天县长办公。他会将视察情况详细报告，申请为监狱的看守颁发奖金。
终于有人理解体谅他们了。这些看守们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
陈公奇又说，现在是和平民主政府，所以他也要单独与重刑犯谈话，看里面有没有冤屈的。
那几个回家过年的干部闻讯，都怕县长秘书视察自己会担个失职的罪名，忙都屁颠屁颠地赶来了。赶来早的陈公奇也不见；家远来得迟的还没见上陈秘书人。
赶来早的还得了陈公奇的一句话：基本都是秉公执法没有冤情，只是那个匪首马老六说他还有冤情，要向县长青天大老爷才能说。
这几名监狱干部一听，心想都民国三十年了，这马老六还跟过去一样，想着要找什么青天大老爷；怕是脑子里还是拦轿鸣冤那一套。
不过这跟监狱没关系，就是有什么事情，也是警察局、法院的事儿，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要县长秘书没说自己离岗回家过年就好。
第二天，按吩咐，监狱的四名狱警坐马车带着马老六到县政府见县长大人。
到了县政府；陈公奇闻讯出来领着四名狱警带戴着手铐脚镣的马老六来见县长。
进了县长办公室，陈公奇吩咐四名狱警到政府大院等着，说：县长办公室是办公清静之地，你们便在院中稍等；这马老六主动非见县长才肯说冤情，将县长还按早年间称做青天大老爷，定是极规矩恭敬的；况且又是政府重地，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四名狱警到院子檐下找背风处等候后，陈公奇闭了办公室的门。对马老六说：“马老六，你想你带着几个人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有活的机会吗？”
这马老六精瘦结实的一个汉子，是只带着几个人止有一把“汉阳造”的小土匪头子；一听这话睁大了双眼：“你骗俺！你说只要俺只要照你的话去说，你就能带俺见县长，还能给俺一条活路；俺信你是个当官的，你却骗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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