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语速不快, 但口吻坚定, 听得姬安心头一暖，其他人却全部愣住。
望着面前星目剑眉的年轻人, 玄樱勾起红唇，打趣儿道：“没瞧出来，你们小两口感情倒好, 我这傻师侄还真赚到了。”
林昆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晚辈和姬安并非托大。集我二人之力, 比元婴祖师的实力要强一些，我们也的确对战过化神后期修士，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
霍青朝意外地打量他一眼。
小师弟的修为进境已经够逆天了, 难道这位金丹初期的剑修, 居然还要强上一筹？！
上首坐着一位圆脸圆眼, 身穿鸦青云锦法袍的胖长老，正是门派里辈分最高的子瑜祖师。
他看着林昆, 淡淡开口：“林昆, 你是姬安的道侣，就算自家人。老夫直呼汝名, 不介意吧？”
林昆拱手道：“晚辈不介意，前辈有话请讲。”
“琴寒再厉害, 也只是一个人。我四人若拼尽全力，未必拿之不下。”
“可问题在于，他手下的鹰犬数以万计。你二人纵有天大的本领, 也不是万人敌, 恐怕连杀到他面前都做不到。”
“就算圣天宗倾巢出动, 也未必能打入魔宫，斩杀琴寒，救出容苏。退一万步，即便这些都成功了……林昆，你知道接下来，圣族人会面临什么吗？”
林昆神情一震，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圣天宗会被十八个魔宗围攻。西极的圣族人会和东泽的圣族人一样，面临灭族之灾。
正是考虑到这样的后果，圣天宗的核心人物才会选择隐忍。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容苏，不足以堵上整个族群的未来。就连胥阳之死，也只是他们几个长老准备私下挑战琴寒。
姬安听完也沉默下来，闷闷不乐地坐回了椅子。
逞一时意气，报了仇又能怎样？
后果就是被魔盟这个庞然大物狠力打压，令圣天宗的处境更加艰难。
何况，这上千圣族人，有多少愿意为他的师尊豁出性命？又有多少人，肯为营救一个外族弟子出力？
子瑜师叔所言不错，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这口气只能咽下。
霍青朝看他情绪低落，便岔开话题，聊起这些年的过往。
姬安大致说了自己在东泽的经历，也没有避讳和林昆相识相恋的过程。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看向林昆的目光也带了几分钦佩之意。
怪不得两人如此合拍，挨过生死离合之劫，自然要比寻常道侣情真意坚。
郝玉桥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是单水天灵根，但天生经脉细弱，引气入体时，每每伤及经脉，几乎药罐子不离身。
自入门起，姬安就经常送来灵药，还炼制好玩的阵盘给他当生辰礼物。
郝玉桥一直以为，这位小师叔是心悦自己的。
其实，姬安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柔弱兄长的影子，还嗅到了木棍儿的气息，所以倍感亲切。加之爱心泛滥，看到弱者就想保护的母鸡本能，才对这个新来的后辈格外关照。
姬安不懂得保持距离，郝玉桥也不愿拉开距离。十余年间，两人关系十分要好，经常在赤日峰顶聊天切磋。
郝玉桥年纪尚小，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又是内秀害羞的性格，便把那点青涩的小心思偷藏起来，想等小师叔亲口表白。
可姬安根本四六不懂，对他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
郝玉桥一等十年，也没等到傻子开窍，反而听到对方误开传送阵，把自己弄丢了。
他不甘心，也不相信姬安再也不回来，每日傍晚都坐在赤日峰上，望着天边红彤彤的落日，默默等待小师叔回家。
二十多年后，心上人终于回家，已经成了金丹巅峰期的高阶修士，还有了道侣……
望着嘴角噙笑，光芒照人的林昆，郝玉桥失落地垂下眼，一声不吭地退出了大殿。
姬安和同门叙了会儿旧，携林昆去了赤日谷里的圣陵，祭拜已故的师尊。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夹杂着湿气的小风吹拂过面颊，微凉。
远远看到一片灰黑色的陵墓，林昆和姬安自空中落地，慢慢走入圣族人的埋骨之地。
脚下小径蜿蜒，道边芳草萋萋。一块块方正的石碑矗立在红土中，安静而肃穆。
寻到胥阳老祖的阴宅，林昆点燃香烛，在火盆里烧起了纸钱。
姬安上了一炷香，向墓碑三拜叩首。
“师尊，小七回来了。”他哽咽道，“弟子不孝，回来得太迟了……”
林昆在墓前洒下一杯素酒，向胥阳祖师自我介绍道：“晚辈林昆，是姬安的道侣。请前辈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
姬安抱歉地看了林昆一眼：“媳妇儿，我可能……”
“不用说了，我明白。”林昆理解地道。
胥阳祖师过世还不到一年，姬安必定要为其服丧，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举办双修大典。
圣天宗上下，包括他二人，现在也没那份心情，不如过几年再说。
姬安跪在墓前，和师尊说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擦黑，才和林昆离开陵地。
圣天宗里，姬安的房间也是一只位于高崖的白色鸟巢。
圆形的窗子面朝远山，打开就能看到葡萄冻似的深紫夜幕，上面点缀着无数闪亮的繁星，仿佛伸出手就能碰触。
若在平日，傻子早拉着自己上床打坐或者洞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发地坐在窗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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