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成见，我是就事论事。”祁连看着陶青泪眼汪汪的小脸，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擦，等下人家来救我们了，别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唉。”
“那是为什么？这块地明明很适合做鱼塘，无论地理位置还是风向……”陶青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走遍了整个怀德县，就只有这一处最合适。我都向人家借了雇工，定了鱼苗，明年的粥铺里就要自行产销河鲜粥做主打菜品了。
如果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鱼塘——”
“陶青，”祁连说：“你在这里办鱼塘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是你没有注意到整个清天书院——
临近后山坡的两座楼，也就是清天书院的课室和刘院长的住所。当初建造书院的时候，主要的木梁材质都是毛椿象。这种木头坚硬不易虫蛀，唯一最怕的就是常年受潮变形。
所以你自己看看，书院的所有房间都是大门朝南向阳，也是当时盖房子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师傅们故意所为。”
“所以——”陶青停止了抽泣，睁着眼睛看他。
“所以如果你在这里办鱼塘，长年累月的潮湿对清天书院的房屋是有致命影响的。我想……你不愿意看到有一天，孩子们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房倒屋塌，死伤惨重吧。”祁连的话不徐不疾，落在陶青的耳朵里却是字字鸩心。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出去后可以问问。”祁连继续道：“但凡遭遇过水灾的地区，哪怕是没有任何毁损的房屋，只要是毛椿象打的房梁……是不是要全部拆掉重建？而水灾多发的黄河沿岸，又有哪一幢房子敢用毛椿象来建屋？
你可以觉得我危言耸听，也可以认为我是对你公报私仇。但是今天，我该说的话都对你说了，也不会把这些话再告诉别人的，你自己做选择吧——”
“我……”陶青心里的懊丧难以言表，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应该作何选择。如果在这里办鱼塘真的会给书院的建筑带来隐患，她说什么都不可能那么自私那么残忍的。
“祁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陶青站起身来，隐隐约约觉得外面好像传来了悠远的呼唤声。该不会是有人来了吧！
陶青兴奋大叫：“我在这儿！救命啊——”
从发现陶青和祁连失踪后，徐长杰起初以为他们两个各自回去了。直到傍晚时遇到洛凉书才知道这两人压根就没再出现过，一众人这才开始着急，出动了几乎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在整个怀德县境内境外地搜寻。
后来问了好几个书院的孩子，都说陶青他们在鱼塘施工地这里转悠，没人见他们离开过。所以洛凉书断定，说不定就在这附近遇到了什么意外呢。
“陶青！”当他听到女孩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时候，顿时喊来附近所有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地毯式搜寻。
“洛凉书？！是你么！我在这儿啊！我在井里啊——”陶青兴奋地大叫，然后去拉祁连：“拜托你这个时候就不要顾什么面子了好不好！跟我一起喊啊，他们就在附近——祁大人？”
黑暗中那男人的脸被长发遮挡了一半，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陶青有点害怕了，伸手去推：“祁大人？”这一推不要紧，才发现他肩膀上被自己发簪戳中的地方竟是流血不止！
不会吧？！只不过是个小伤口，这半天早该凝结了才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陶青伸手按住，却发现那血还是不停地涌出，丝毫都没有能止住的迹象！
这样流血对于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分分钟不晕菜了才怪！
“祁大人！祁大人你别吓我啊！我……我不是故意伤害朝廷命官的！”陶青心急如焚，要死要死！这要是出了人命——
“洛凉书！”
“陶青？！”当男人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井口，陶青看到的那道光简直要比圣母玛利亚还治愈。
“洛凉书快救我们啊！”陶青大叫。
“你……这里怎么会有枯井？你们怎么掉下去的呀！受伤了没？”洛凉书赶紧叫人放绳子箩筐。
“别管这么多了！我没事，但你们要下来一个人——祁大人受了伤，已经失血昏迷了！”陶青眼看着箩筐放下来，心知自己一个人根本弄不懂男人沉重的身体。
“失血？！”洛凉书和徐长杰对视了一下，当场就白了脸色。
只看到洛凉书二话不说就攀着岩壁跳下井，架起祁连就托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陶青上来以后亦是紧张地跑过去看祁连的情况：“只是不小心弄伤了一个小伤口，他……他怎么会……”
徐长杰胡乱地翻找着祁连的口袋，失望地摇摇头：“他没带药，先送医馆，我回去从行装里找——”
“恩，送去文惜姑娘那里，离这很近的。”洛凉书一边紧急地帮他点了止血的穴道，一边用帕子扎住那被戳伤的小伤口。
“陶青……”洛凉书把几乎要吓傻了的女孩揽在怀里：“没事的哦，别怕。他这是老毛病了，跟你没关系。”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开玩笑吓唬我，我就不小心戳了他一下。”陶青看着满手的鲜血，几乎都要崩溃了：“怎么会一直流血流到昏迷不醒！”
“祁连以前受过伤，好不容易用药才保住性命。”洛凉书看着那一众人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武功的根基都废了，而且落下了很严重的毛病。
他没有痛觉，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感觉痛。另外，一点小伤口就会流血不止……不像常人那样能自我愈合凝结。”
没有痛觉，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陶青当然明白——因为疼痛是一种危险的警示，能告诉人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疼痛的人，即便心脏被扎了一刀也不知道……加上他又不能凝血，只怕是悄悄被人割开一个浑然不知的小伤口都能慢慢致命！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陶青把脸埋在洛凉书的怀里，又自责又惶恐。
“别担心了，有专门的药能缓解下症状。他不会有事的。”洛凉书安慰陶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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