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宋文耀松开了怀里的仿生人十二，拔出了他胸口的长刃，替他阖上了眼睛，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数字为十一的仿生人少年上。
因为核心始终处于不可操控的关闭状态而非可以随时自行启动的休眠状态，所以四维生物X似乎直接将这一具仿生人忽略了。
宋文耀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慢吞吞地从地上将翻倒的操作台扶正，然后把仿生人十一横抱起来，平放在了上面。
他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然而新的鲜血依旧沿着裤管和指缝滴落，在地面上来来回回，以点连成线, 连接成了随意又抽象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拄着长刃, 立在操作台前, 伸出了五指, 把手掌慢慢摁在了仿生人少年胸口的数字11上。
他的指缝中逐渐溢出明亮又璀璨的蓝光。
明明是已经司空见惯的景象。
唯独这一次, 显得极不平凡, 甚至可以说带着些神圣的意味，可以将它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少年身上的白色制服也沾染了血色的斑点，但那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却依旧像个天使一般纯真美好，绯红的嘴唇并没有因为停止工作而失去血色, 弧度微微上挑, 仿佛在微笑, 如果不去刻意深究他的呼吸和心跳, 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而且独自陶醉在美好的梦乡中。
就在下一刻，他那蝶翼般细密轻盈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然后缓缓张开，露出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
仿生人十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
宋文耀屏住了呼吸，手掌从少年的胸膛上滑落，留下五道湿润的血痕。
不对……
这是仿生人未接收到指令时自动进入待机状态的迹象。
不对，不是他……
这仅仅……
仅仅是个机器而已！
“难道……”
宋文耀垂下头，眼眸中倒映着那写着“11”的蓝色光芒，随之忽明忽暗。
他那只负伤的右手撑在操作台边沿，虎口发力，紧紧捏住了金属栏杆，猩红的粘稠液体从崩裂的伤口中汩汩淌下。
男人喉间发出宛如困兽般绝望而又破碎的低吟。
……
仿生人少年胸膛上即将干涸的血迹因为上方落下的透明液体，再度洇开。
但他却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
他只是一个机器，在没有主人的命令时，他的世界没有明暗，没有冷热，没有疼痛，没有气味，没有……
没有意义。
仅仅，仅仅是一个死物。
然而就在这一片万物未开蒙的懵懂中。
忽地，他感到心头一凉。
好像那液体不是落在了他的胸膛上，而是裹着嫣红的血渗进了他的冰蓝色的核心之中。
啪嗒！
在他的心脏上绽放开了花朵。
这种……苦涩的滋味是什么呢？
他眨了眨眼。
瞳孔深处的摄像头快速对焦，将日光灯下的那张被鲜血沾染的俊美脸庞映入眼中。
那双蓝色的眼眸中的冰川崩塌了。
有点熟悉……
又有点陌生……
都流出来了哦，融化的雪水。
不该，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检测到意识体。】
【意识体版本过高，无法兼容，正在尝试重新匹配……】
【匹配失败，意识体损坏，正在紧急修复。】
【检测到备份数据，启用数据，正在重试……】
【匹配成功，意识体启动中，系统托管状态即将结束。】
【3……2……1】
“喂。”
沙哑又青涩的嗓音响起。
啊，停住了，雪崩结束了。
“这点默契都没有，还谈什么恋爱？”
少年伸出手，抹去了男人脸上的湿痕。
他把手指放到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没有什么味道呢。
“啊！又忘记了。”
“……”
宋文耀偏了偏脑袋，把左手拄着的长剑一扔，沉默着把人揽进了自己颈窝里。
张良绍知道在他的嗓子没有从那种古怪的哭腔中恢复过来之前他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体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没事了，傻子。”
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自己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死了。
几分钟前：
“动手吧。”
张良绍一边握住剑尖假借调整姿势，其实悄悄地伸出另一只手，摁在了一旁倒在地上毫无存在感的仿生人十一身上。
【检测到仿生人编号：11，数据接口已开放，是否进行意识体转移？】
【是。】
“我让你动手！”
……
所以，当仿生人十二被一剑穿心的时候，张良绍的意识体已经转移到十一上面去了，留在仿生人十二中的只有被障眼法迷惑的四维生物X而已。
[恭喜两位死里逃生了，任务进度也已经一口气到了99%了呢。]
系统非常耐心地给了他们一分钟温存时间，然后开口打断了小情侣美好的温存时间。
[哎？99%！]张良绍顺毛的动作一顿，[差一点就可以醒来了，为什么？]
[这就要反思一下你自己了。]7474741批判道，[主人现在的意识已经几乎完全觉醒了，但就是没有从休眠中醒来，这种‘清明梦’的现象是非常罕见的，只有在异常坚定的“想要继续做梦”的意志的坚持下才能够实现。]
[我反思？]
张良绍表示这个锅我不背。
他拍了拍某人的脊背。
“喂，老子都为了你冒了那么大一个险了，你也该醒醒了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宋文耀看着他不说话。
张良绍硬是用面瘫语八级从他眼中读出了“欲”的味道。
……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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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耀：车不开，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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