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也发现，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肖涯的面上也从无悲无喜的状态中渐渐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似对众生的怜悯，又似对未来的期许。她发现，他渐渐地从一座佛像，变成了一个人，又渐渐地变成了一尊俗世的佛，沾染着人间的烟火气的佛。
随着身体一天天的好转，以及眼睁睁地看着肖涯一天天的变化，二人也渐渐地熟稔了起来，阴姬心中压抑着的不忿也渐渐地转化成了满腔的倾诉欲。终于有一天，阴姬还是没有绷住，对坐在溪边的石台上打坐的肖涯问道：“大师，这世间男女就必须阴阳调和，女子就必须依附男子祈求男子的垂怜吗？”
肖涯微微抬眸，瞥了一眼溪中阴姬的倒影，这些日子下来，他们早已互通了姓名，他又如何不知这位就是书中大名鼎鼎的水母阴姬呢！不过，就算是水母阴姬，那也是女子，也是有着自己的感情与纠结的，更何况，看过原著的肖涯还知道她与雄娘子之间的纠葛，故而在听到阴姬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肖涯没有半分意外。
他睁开了眼睛，便没有再闭上，但是长长的眼睫垂下，却是模糊了眼中翻涌的思绪与冷漠的寒光。肖涯轻声道：“何出此言？人便是人，无论男子女子，皆是为自己所活，为何要俯首乞怜？阴阳调和……”肖涯脱口便想说那是天地之道。
但是他的眼中思绪翻涌，在停顿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还是眼中的怜色压过了冷漠的审视，他这才接着说道：“阴阳调和不过是人之所言罢了。世间怎有一成不变的定律。男女之间、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不过，是情之所至罢了。”
阴姬本来不过是想吐槽一番，却不成想肖涯竟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这可不像是肖涯这种看起来严肃认真的和尚说的出来的。阴姬不由微微挑眉，吃惊地望着肖涯的背影。
却只听到肖涯接着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居士之情不过是人之常情，天之常理，无需刻意抑制的。”
阴姬不由笑出了声，跳下树梢，俯身凑到肖涯耳边，暧昧地说道：“哦？大师对情那么了解，可是……偷尝过禁果？”
“居士慎言！”肖涯低声喝止道。
阴姬看到他目光晴明，面色无改，就连心跳都没有变过，便知他肯定是没有触犯过禁律的了，啧，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事实上还是一个初哥嘛！阴姬倒是没有多少逗弄他的意思，只是退开一步拉开距离之后随处找了一处坐下，追问道：“既然大师没有体会过，又凭什么来规劝我？你又怎知我要真的放心纵情，又要受到多少世俗谴责，我能不在乎，和我在一起的人呢？”
肖涯默然了一瞬，这种事情就算是在现代也是禁忌，他穿越之前，又有多少恐同人士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鄙夷那些特殊的人群，可是……“那又如何？真心相爱，天河亦可渡，旁人的目光，你们又何必去在乎？而且……以居士你的修为，又有几人敢置喙你的决定？”
听到这话，阴姬也不由失笑：“明虚，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这是……教唆我以势压人？”
肖涯亦是轻笑：“我也是人，不过……倒也不是以势压人，只是让你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罢了。”
“呵，说得轻巧。我都已……”阴姬欲言又止。
肖涯摇了摇头，垂眸道：“阴姬，我虽不知何为爱，但我却见过。男子相恋，龙阳之好，本应不容于世，但他们行的端，做的正，自身又有实力，谁人又能鄙夷他们的感情呢？”
“……你，见过？他们最后怎么样了？”阴姬也不由被肖涯所说吸引了目光。
肖涯被追问得不由轻笑：“自是幸福美满，一世琴瑟相和。”肖涯自然不是瞎说，他说的是剑三世界的官方认证过的cp，也是他在记忆中曾经见证过的一对恩爱夫夫，唐家堡唐无寻和长歌门杨饮风，虽然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完他们的一生，但是，想也知道，唐家堡的人都是那种偏执护短的个性，你动我一根头发我能灭你全家的，唐无寻又怎么可能对不起杨饮风。
所以他这么说，也不算说假话。不过，阴姬还是感到十分不敢置信：“这……你从何得知？你说他们有实力，我为何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肖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面上再次恢复了平淡，淡然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居士此前所遇非良人，自是那人的损失。”
阴姬不由失语，是啊，她倒是忘了，他是个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肖涯虽然刚开始感情显得十分淡薄，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恪守着戒律的，就连她平日里打猎开荤他也从来不沾分毫，只吃自己采回来的野果野菜，甚至之后还会收敛那些动物的遗骨为它们超度，对于肖涯信仰的虔诚阴姬是不会怀疑的。
因此，她相信了肖涯的话，因为信了，她一时不由有些痴了，真的可以不顾世俗，不顾一切，将自己的本心摆在明面上来吗？不过，不管这一切到底能不能实现，至少，她在肖涯的眼中没有看到分毫的鄙夷与排斥，阴姬原本因为雄娘子的背叛而深感压抑的内心也不由豁然开朗。比起日后能够毫无心理压力正大光明的表露自己的性向，一个雄娘子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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