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撵不上他?你怎么会这么肯定呢?”
“如果他们撵上了,就会把我兄弟一块儿带来的,可是他们没有。”
“也对。”许云若点头说。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伤,都溃脓了。这是枪伤吧?一个洞。你的血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我只能给你洗洗,没有药。我得去请先生。”
“先生?”
“对,就是医生。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可你得忍一会儿。外面有两个守门的,我得等他们不耐烦了才得去。”
“不,刘姑娘,你不能去,那样很危险。”
“我知道。可你的伤,总得想办法医治啊,不能就这么拖着。”
“不行,不能去请大夫。麻烦你给我取个钳子和刀子来就行了。”
“你要干啥?”
“我把这个洞里的子弹取出来。”
“那怎么成,又没有药。你放心,我请的医生不是别人,是我的一个亲戚,不会有事的。”刘梅轻松地说。她无法回答自己,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就因为他是红军吗?就因为她第一眼看见他,就使她联想到那个屈死的吴绍成吗?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既然这样做了,就一定要做到底,这就是她的性格。并且对此充满了信心。她决定,一定要和宋喜玩这个游戏,并要陪他玩到底。所以,她的笑很轻松,这使许云若倍感惊奇和钦佩——一个小姑娘,几乎没经过世间的腥风血雨,但处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不一定做得到啊。
“刘姑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看你家里有那么多书,你一定读过书的?”
“忘了告诉你。我叫刘梅,我弟弟叫刘松。我们是双胞胎。他上过学,我是跟我四婶儿学的。你呢?”
“啊,我叫许云若……”
“这我知道。”
“噢,对,我也上过学的。”
“一定跟我四婶儿一样,是大学了?”
“也算是吧。”
“许大哥,我听过红军的故事,他们都很硬教。你知道我是开小酒店的,这里啥人也有。南来北往,三教九流,我很喜欢听他们说些路头上的事儿。还有,我也听我四婶儿说过,红军号称是穷人的队伍。还有个毛委员,对吗?在南方,可又为啥跑到我们这儿来了?”
“为了打日本人!”
“日本人?可我们这里没有日本人哪!”
“是的,你说得对。这里没有日本人。可我们得从这里走过去,到有日本人的国土上去。我们还要打通国际通道,取得国际上正义的援助,才能把日本鬼子从我们的国土上赶出去。”
“噢。”刘梅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一般。这时见他的伤也洗得差不多了,就替他盖好被子,又往火盆子里添了些煤,嘱他好好休息,这才移了灯往店里来,一边想着如何在两个大兵的眼皮底下溜出去,把韩先生给请来。
刘梅回到了店里,把灯笼在桌子上放好,又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合适的办法。刘梅起身,正想着去门口在门缝看看那两个大兵的动静,但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敲响了。
刘梅当时就被吓得定在了那里。心想不会又是那个宋喜吧?如果是他,肯定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到这里,刘梅身上的冷汗也沁出来了。她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刘梅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正当她定下心来从头至尾地重新梳理刚才的经历时,那敲门的声音却缓了下来,并且从门缝里传进一个人的说话。
“刘姑娘,烦劳你开下门吧,我看见你的灯光了,我知道你还没睡。你可怜可怜我们两个人吧,这么冷的天,我们俩都快被冻死了。”
“这又是谁啊,敲、敲、敲,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梅听了前面的说话,心里的石头不但落了地,而且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便把那灯笼重新挑起,来到门边,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打开了大门。
“怎么是你们两个,我以为又是那个宋喜呢。”刘梅说到这里,“咣啷”一声又把那门关上了。
“刘姑娘,不,刘家大姐儿,你先别关门,让我们进去暖和暖和吧。”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大兵使劲推开门央求说。
“不行,二位大哥别生气。夜半三更的,我可不敢让你们进去。”刘梅嘴里斩钉截铁地说。
“刘家大姐儿,你放心,你就是借我们俩胆,我们也不敢冒犯你啊。”
“是啊,是啊。你是我们宋大哥的心上人……”又一个大兵说。
“啥,你说啥?胡说!”刘梅听了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厉声吼道,两手一加劲,又把门给关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刘家大姐儿,这小子是刚来的,不会说话。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宋大哥的面子上,饶过我们这一回,让我们进去烤一会儿吧。”
“对,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刘家大姐儿,你就发发善心,让我们进去烤一会儿,就一会儿成吗?其实,我们宋大哥也是一番好心,他是害怕惊扰了你,所以叫我们给你守着,也是为你着想啊。”
“这么说,倒是辛苦你们二位大哥了?”刘梅嘲笑说。“不辛苦,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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