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户哥,到家里坐会儿,又下雪了,去喝口茶抽口烟吧。”到了家门口,保山看见车户哥从那棵大榆树跟前转过来,就招呼说。
“不去了。”车户哥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说,风吹着他那条短而宽的裤筒,像两面鼓了风的旗子,又像塞满羊毛的两条布袋,“二八月的天,总是这么一副妖婆脸的模样儿。劳烦催一声儿,路远着哪。”
“也是。”保山牵着牛,仍站在风雪中,“可你在我家大门口,到里面也不坐一会儿,叫庄子上的人见了笑话我哩。”
“没啥,没啥,我吃过早饭的。你请进去,嫑管我。再说了,这牲口也不安静,我还得守着。”车户哥说着,又回到冒着烟的火堆前蹲了下来。
保山见如此,只好牵着牛自顾自地进了家门。
“三爸,我来拴牛。”保山一进院子,他手里的牛缰绳就被一个十一二岁的眉清目秀的男孩跑上来接了去,“刘松,拴短一点,别把牛绞在槽道里。”保山笑着,给男孩说了一声,然后就搓着手进了东边保中的屋子。
“哥,嫂子,外面又下雪了,车户哥在催哩。”
“哦,知道,快拾掇好了。”保中冲兄弟笑笑,他已经收拾好他该拿的东西,斜挎在炕沿上装着二马驹的水烟瓶。他脚前的地上放着一只老式而破旧的牛皮箱子。“他三爸,去把他婶子叫来。”段氏正跪在炕上在炕柜里收拾东西,见保山进来,转身说。保山听了嫂子的话,答应着转身出去。
“嗬,下雪了,下雪了……”从屋外传来刘松的声音,蹦蹦跳跳地一直出了大门。
“松儿,不要跑远了,一会儿就要走的。”保中听见刘松的声音,就从窗户里喊了一声,喊完了,看见妻子段氏关了炕柜的门,从他的身边溜下炕去。保中心里一热,大有惊艳的感觉。他看见妻子已经穿戴好了出门的衣裳,虽然也不是什么新的,但恰是他们结婚的时候穿的,裁剪得体,极合她的身段。因是红色,段氏嫌它窄,嫌它妖娆,所以一直压在箱子底下。这是段氏对别人的说法。其实,她心底里却对红色有着一种抵触或者说是恐惧。她一看见红色,就会想起为救她而死的新妈,心里面就会涌上一股子血腥,就连她在结婚的那天也不例外。那天,她几乎一路呕吐到了石窝,呕吐得天昏地暗,看得前来道喜的客人一愣一愣的。保中也紧锁着眉头,心里活脱脱揣了一个兔娃儿,直到晚上同房后才解开。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了,尤其是女儿刘梅渐渐长大了又喜欢红色,使得段氏不得不天天面对着心里的那种阴影。段氏虽是一个弱女子,却也是一个坚强的人,随着岁月的冲涮,久而久之,她心里的那种阴影和血腥便逐渐淡去,最后,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充满了活力和青春的颜色。今天,段氏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又看见了自己结婚时穿的衣服,心里便有了穿上它的强烈愿望——她就要回到那个血腥之地去,心里的阴影再一次充满了心头,但她并不觉得恐惧。她只是惋惜,十多年来,自己像一棵草一样默默地埋没在石窝的山里,从来没有像花儿一样绽放过。今天,便是她的春天,她要美美地绽放一次,一次也足以慰藉自己的心灵。想到这里,段氏便从箱子底下取出来,看了又看,最后心一横终于穿在了身上,但依然显得那么得体,不得不使保中又想起他们结婚时的情景。还有段氏的头饰,依旧是家常梳理的,只在后面绾了一个髻,套在一个黑色的网兜里,上面别了一支孔雀蓝的步摇,但在此刻却更显得窈窕多姿而又干净利落。还有那对耳坠儿,是那年她生了刘梅刘松后四弟郭连城的媳妇田静送给她的。不愧是从京城里带回来的物件,又是弟媳的眼光,显得特别不一般。那一对葡萄似的绿珠和吊绿珠的银质长链,衬托得段氏风姿绰约、美艳照人……十几年过去了,也许平日里粗衣布衫的惯了,保中从来也不曾觉得自己的媳妇竟是这样的美,这样的妩媚娇艳。是自己太对不起她了,跟着他窝在石窝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又给他生了一对金童玉女似的儿女。保中想到这里,心里便藏了些许内疚。但是眼下哪里顾得了这许多,便说:“好了,别拾掇了,留给保山他们吧,到了威远堡啥都是现成的。”
“快好了,外面下雪了吗?箱子还没抬出去。”段氏看了丈夫一眼说。可她的手并不闲着,踮着两只小脚,翩翩然像只蝴蝶似的在保中的眼前晃来晃去。
“嗯,待会儿我跟保山抬就是了!”保中说着,情不自禁地看着段氏。
“看啥?那个样子。”段氏看丈夫紧盯着自己,禁不住脸红心跳,看看并没有啥拾掇的了,索性就站在丈夫的跟前。这当儿,只见刘梅“噔噔噔”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根冒着青烟的火绳子跪上炕去,正噘着小嘴儿吹着,脸上还抹了一道锅墨。火绳子的烟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艾草的香味儿,立刻在屋里面弥漫开来。刘梅吹旺了火,隔着桌子把它按在父亲的烟锅上。保中这才“乓乓”地吸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悠然地吐出来。他吐得很慢,像舒了一口气,那享受的样子仿佛心中郁积的块垒顿然消散了似的。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段氏,笑笑说:“我在看你的这对耳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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