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老头说话的方式还挺有吸引力的，叶天下意识就问了一句，“怎么样？”
老头冷笑一声说道：“一个人上工，两个人监督，一个班有五十个人，只有十五个是工人，另外三十个是监工，剩下的那五个全是班长！”
卧槽！
叶天都忍不住震惊了。
这不跟南边一个国家似的么，十个人上班，一个人做工，九个人围观，只是纺织厂还没到那种夸张的程度。
吕有为算了算，按照老头的说法，这纺织厂还真吃不下大点的订单，甚至一般的订单可能都吃不下。
“大订单不行，小订单应该没问题吧？”
吕有为好奇道。
结果老头又是一阵摇头：“小订单肯定是不会延误工期的，但质量就不好说了，从上到下一层层剥削下来，能剩多少买原料的钱，谁都说不好，原料好不了，成品的质量能好？”
“不会吧？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叶天皱了皱眉，有点不敢苟同。
老头瞥了他一眼说道：“年轻人涉世未深，不知道的东西还多得是，我跟你打个比方，黑心棉听说过没？”
叶天还真有那么一点印象，“前几年的时候好像新闻上报道过。”
“没错，当时事情闹得挺大，大部分黑心棉都消失不见了，但一些混不下去的小厂，还是会使用黑心棉！”
老头恨恨说道：“黑心棉可都是从下面收上来的废料，经过漂白除味处理，表面上看起来跟新棉花一样，不是内行根本看不出来……你们说，用这种黑心棉织出来的布料，你们愿意用吗？”
两人齐齐摇头。
别说用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叶天好奇道：“老爷子，既然你这么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当门卫？”
为了钱？
感觉不太像。
先不说一个门卫能挣多少钱，就这老头的风骨，就不可能是为了钱卖了良心的人。
老头咬着牙说道：“我要亲眼看看，这群王八蛋什么时候能把厂子弄倒闭！”
话音刚落，叶天还想再问的时候，从厂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人。
中年人冷着一张脸走过来，对着老头呵斥道：“秦广臻，你又跟人家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了老头一句，中年人笑着转头看向叶天和吕有为，“两位，你们是来谈生意的吧？来来来，我们去里边谈。”
吕有为和中年人都没有发现，在听到秦广臻这个名字的时候，叶天忍不住朝着老头看了一眼。
秦广臻，叶天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老爸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他耳边念叨，这可是老爸最敬佩的企业家，没有之一！
上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候正是互联网狂潮兴起的时候，只要是有点本事的人，都开始研究互联网，想要分一杯羹。
秦广臻也利用互联网，小赚了一笔。
只要他继续坚持下去，未来的互联网行业，肯定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他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决定——办实业！
而且还是干的还是最不被人看好的纺织！
那个时候，大部分纺织厂都是国有，小企业根本赚不到钱，能坚持着没有倒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秦广臻一丁点经验都没有，却还要办纺织厂，在其他人看来，无疑是死路一条。
但谁都没想到，秦广臻竟然真的就成功了，甚至还一举成为了金陵最大的纺织厂，没有之一！
而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才知道，秦广臻之所以要办纺织厂，是因为那几年的棉花销路很差，很多棉农一年坚持下来，不仅没有赚到钱不说，还赔了一个血本无归！
究其原因，是因为市场饱和。
那年头纺织厂生产的布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的用途，那时候要么是用来做衣服，要么是用来做医用纱布。
纺织厂的销量有限，就会控制收购，导致棉农收入锐减。
秦广臻却偏偏大量收购棉花，即便纺织厂产量有限，也要收购，最后好几个仓库都堆满了棉花，他依旧不肯罢休。
之前赚的那点钱，全部砸进去了不说，他还从银行借贷了不少钱。
结果没几年，国家加入了WTO，市场销路打开，秦广臻立刻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随后，他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把纺织厂股份化，所有股份都分给当时的管理和员工！
这个决定可以说是震惊了所有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以为他疯了。
但秦广臻真是疯了吗？
没有。
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感谢当时不离不弃陪着他，一起度过难关的那些人。
但就连他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会成为葬送纺织厂的伏笔。
叶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中年人的办公室。
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水，中年人笑呵呵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余果，纺织厂的经理。”
“何经理你好，我们这次来……”
“知道，知道。”
何余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们肯定是来下订单的，不瞒你们说，整个金陵……不，整个华东地区，就没有比我们还有实力的纺织厂！”
真能吹啊！
就算没听到秦广臻老爷子的那番话，光是看到那破败的院墙，叶天都不会相信他的话。
吕有为淡淡问道：“这么说，我们下多大的订单，你都接得住？”
“那是！”
何余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一个月产一千万米，也没有问题了？”
吕有为又问道。
“当……”
何余果正要下意识点头，突然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般，瞪着眼睛看着吕有为，呼吸急促道：“你说多少？”
“一千万米。”
“一千万！”
扑通一下，何余果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半晌才爬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开玩笑了，月产一千万米，就算是全国最大的纺织厂，也不可能做得到！”
那可是一千万米啊，一天就得三十万米，平均到每个人身上，差不多一天就是一千米！
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一个人一天能生产一百米就已经很多了，一千米，累死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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